他放下勺子,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尤其是县主的火柴作坊,原料运入,成品运出,路途上若总被些宵小惦记盘剥,这生意,便做不长久。”
“剿匪,只为火柴销路畅通。”
花厅里霎时静了一瞬。
冰鉴里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似乎让空气都凝固了片刻。
袁知府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1¢5/9.t_x?t\.*c-o·m*他万没想到,这位县马爷肃清颍州匪患,其动机竟如此直白。
这答案太过直接,太过功利,反倒让袁知府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沈嘉岁适时地提起了银壶,汩汩注入袁知府面前空了的玉杯。
“袁大人,说到火柴这小小的引火之物,也是机缘巧合,算不得什么正经大买卖。倒是近日,本县主琢磨着另一样东西,觉得或可一试,或许比那几文钱一盒的火柴,更值得大人费心。”
袁知府正被燕回时噎得有些失态,沈嘉岁这恰到好处的转圜,如同及时雨。
他顺势拿起刚被斟满的酒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愕然,重新换上笑容问道:“哦?不知县主又得了什么新奇主意?袁某愿闻其详。”
沈嘉岁放下酒壶。
“煤球。”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煤球?”袁知府微微一怔,这个词于他并不陌生,只是……
“县主说的是那黑乎乎的煤石所制之物?此物在北方倒是冬日御寒常用,可我们颍州地处岭南,冬日湿冷却不甚严寒,寻常百姓家中,怕是用不上此物吧?即便有些许需求,量也极小。”
他微微蹙眉,这煤球生意,听起来似乎前景黯淡。
“袁大人所言极是。”沈嘉岁并未因质疑而动摇,反而点头认同,眼中的光芒却更亮了些,“岭南之地,确无需此物御寒。本县主所看重的市场,不在岭南。”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几分,“在岭南以北。”
“以北?”袁知府眉头锁得更紧,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县主的意思是要将此地所产煤球,千里迢迢,运往北方诸州?此去路途遥远,关山阻隔,车马劳顿损耗极大,沿途税卡盘剥,更有盗匪隐患。风险极高啊!”
“正因艰难险阻重重,本县主才需仰仗袁大人之力。本县主初掌新昌,根基尚浅,于北上的商路沿途各州府的关节人脉,实是两眼一抹黑。而袁大人久居颍州,为官多年,人脉通达。”
她稍作停顿,目光在袁知府脸上停留一瞬,加重了语气,“这运输、打通关节、直至最终销售之责,非袁大人莫属。”
“至于分成,本县主负责寻矿、开采、雇工、制成煤球,此乃根本,占七成。袁大人肩负运输、打通关节、销售之责,风险最大,劳心劳力,当占三成。”
“三成?”袁知府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掠过一丝意外。
沈嘉岁给予他三成,已远远超出了寻常合作中负责运输一方通常的分润。这女子,出手果然非同一般的大气。
巨大的风险,对应着巨大的回报。
袁知府心念电转,瞬间权衡了利弊。他并未立刻应承,而是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沈嘉岁:“县主快人快语,诚意十足。这三成,袁某心领。只是敢问县主,打算将这煤球,销往北方何地?”
“北方诸州,固然冬日严寒,需求巨大。然,恕袁某直言,自去岁起,北方多地便不太平。战事虽未大规模燃起,但流民四窜,小股乱匪频出,更有几路藩镇摩擦不断,局势暗流汹涌,商路极不安稳。此时贸然将大批货物运入那等是非之地,恐非明智之举。”
沈嘉岁听着袁知府的分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也在快速盘算。
北方的乱象她并非不知,只是巨大的利润往往与巨大的风险相伴而生。
她微微颔首:“袁大人深谋远虑,所虑甚是。依大人之见,何处更为妥当?”
袁知府等的就是这一问。
他端起酒杯,并未饮下,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缓缓道:“与其冒险北上,不如顺江东下。”
“顺江东下?”沈嘉岁眉梢微挑。
“正是。”袁知府放下酒杯,手指蘸了些杯中残余的酒液,在红木桌面上迅速勾勒出一条简易的路线,“新昌地处岭南,看似偏居一隅,却水路通达。由此地,货物可经漓江、桂水,入湘水,再汇入浩荡长江。”
“沿江而下,直抵扬州!”
“扬州?”沈嘉岁轻声重复,目光落在袁知府指尖最终点落的位置。
“对,扬州!”袁知府语气肯定,“扬州虽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