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全是红丝,不过倒是规规矩矩在外头候着,不敢逾矩。”
她又看了一眼自家县马爷慢悠悠擦刀的样子,心里有了底。
沈嘉岁点点头:“带他进来吧。”
紫莺应声出去。不多时,钟老爷子跟在紫莺身后,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了偏厅。
一进门,那扑面而来的低气压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冷意便让他心头一紧。
待看清上首坐着的两人,尤其目光扫过燕回时手中那把泛着幽光的佩刀,他膝盖下意识地软了一下,强撑着才没当场失态。
这位前大理寺卿、现任新昌县马的威名可不是假的。落在他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钟
老爷子本就熬得心力交瘁,此刻更是遍体生寒,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了。
他不敢多看,快步走到厅中,撩起袍摆,竟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草民钟柏昌,叩见县主,叩见县马爷!”
沈嘉岁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钟老请起,这是县主府,不是公堂,不必行此大礼。”
钟老爷子哪敢起来?他依旧伏在地上,身子微微发颤,声音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哭腔:“县主开恩!县马爷开恩!草民实在活不下去了!求县主和县马爷救救钟家这百年的基业吧!”
沈嘉岁这才正眼看向他。
不过几日工夫,钟老爷子像是老了十岁,原本富态的脸颊塌陷下去,颧骨突出,眼底一片乌青。
“哦?”沈嘉岁微微挑眉,语气平静无波,“钟老此话怎讲?活不下去?新昌县还有比钟老更富足的人家么?您可是我们县的粮仓大户。”
“粮仓?”钟老爷子像是被这两个字戳中了痛处,猛然抬起头,语气激动:“县主大人!正是这粮仓!我钟家那近万亩田地的稻子,眼看就要烂在地里了啊!”
他几乎是声泪俱下:“县主大人开恩!当初建县主府、开作坊、修那劳什子火柴坊,还有后山、矿上,我们钟家的佃户,十停里被招走了七停!如今地里一片金黄,眼瞅着熟透掉粒,可我们钟家没人啊!”
“过去还能去邻县找点短工,可如今县主这里工钱高、活计还好,人都往您这儿挤,我连短工的影子都摸不着!再没人手收割,那些稻子是粮食啊!也是我们钟家百年立根的根本!真要烂在地里发霉生芽,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那地里头干净!”
燕回时手上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他将擦刀布随意放在身旁小几上,佩刀却并未归鞘,就那样横在膝头。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钟老爷子佝偻的背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怒不喜,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陡增十倍,整个厅堂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钟老爷子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锁在自己后背,让他每一寸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他不敢抬头去看燕回时的眼睛,只能更卑微地伏地。
沈嘉岁端起手边的白瓷茶杯,轻轻用盖子拨了拨浮在水面的两片茶叶,语气波澜不惊,甚至带上点不解:
“钟老此言,实在让本县主费解。三日前,我已下令,所有在我各处工坊工地、包括后山做活的,只要自有田地需收割,一律准假回去收粮。这点,想必钟老也该知道?我体恤农人辛苦,更知粮食为国之根本,怎会罔顾秋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