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姚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皮肤微黑,眼神却亮得很有神,正恭敬地汇报着厂里情形。
“县主,库房最要紧。按您吩咐,修得格外坚固,就这一扇门。里头按隔间分开放置,”姚墨声音不高,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画,“靠着东头最大那块儿码的是粗柴火,预备着厂里烧水、烧热风洞房都要用。旁边靠墙堆的是才从码头上卸下的磷矿石,用油布盖着,防潮。硫磺堆也分了两块,一边是成块成块的毛石,带着杂质,另一边是些初筛好的硫磺碎屑。再隔间放的是黏土、胶粉、细蜡、锉石粉这些配料。”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库房这边,从码头运货入库盘点到按单子往各区出料,只安排了我最信得过的三个老兄弟轮流盯着,都是家里好几代跟着沈家做事的,账目上,错根针也不行。”
沈嘉岁点点头,推开了库房大门。一股浓烈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矿物的生涩、硫磺特有的刺鼻、干木柴的尘土气以及油布的桐油味,直冲口鼻。
库内宽敞高大,一排排堆满物的木架贴着墙。几个短衣打扮、腰间挂着各色仓库牌子的人正低头忙碌着清点堆垛。
离开库房,沈嘉岁转向旁边的厂房。每一座厂房上都钉了块小木牌,写着字。
“红磷提取间”的木牌是深红色的。沈嘉岁没进去,只在紧闭的门窗外扫了一眼。里面人影晃动,隔着门都能听到低低的交谈声和器皿偶尔碰触发出的轻响。
门口坐着一个身板精壮的中年汉子,穿着普通短打,但神色机警,眼神锐利地扫着每个靠近的人。这是沈家一个三代家生奴仆,专门选了守这里。
看到沈嘉岁和姚墨,那汉子立刻起身,恭敬地抱拳行礼,但并不言语。沈嘉岁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
这里是核心中的核心。
“硫磺提纯间”就在不远处,门口守着的人神色相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戒备。
其他的厂房倒是敞着大门,一片热火朝天。
“火柴棒制作间”里摆着几张宽大的木案台,案边竖着些木头架子和挂工具的铁钩子。七八个女工分成两拨操作,动作麻利。
一拨人熟练地握住刨刀,将一根根切割好的杨木条块推着往前,“滋啦”一声轻响,刨花翻卷落下,露出里面细腻笔直的木头方棍。
另一些女工则握着细砂纸,快速地打磨着木棍的边角,让它们光滑无毛刺。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粉末的清新味道,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锯末。
做好的火柴棒被堆放在案台另一头的小木箩筐里,渐渐堆高。
“火柴头制作间”的气味就全然不同。
两张长条大案子占了中央,上面摆着陶钵、小铜勺、小秤。十几个女工分成小组在忙碌,有人将细如灰尘的硫磺粉小心倒入陶钵,有人则谨慎地将磨得极细的红磷粉称量出分量加入,旁边还有人负责倒黏稠的鱼骨胶水、或是搅动一种黑黢黢的焦木炭细粉……
几种不同的粉末和液体按特定顺序在陶钵里被慢慢搅合成浓稠的药泥。这些药泥接着被旁边的女工用小木刮板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火柴棒的一头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