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彻底废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惋惜,有沉重,也有一丝如释重负般的麻木——废了也好,至少…不会再有那该死的血喷出来了。
然而,就在陈海这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
林风弓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砸回帆布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剧烈的抽搐和扭动奇迹般地停止了。他瘫在那里,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破碎的喘息,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身上淌下。
!那条刚刚发出恐怖脆响的臂膀,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稳定?
陈海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条臂膀上。帆布包裹依旧,但之前那种因为内部剧烈挣扎而产生的、不自然的扭曲起伏,消失了。它以一种相对自然的角度垂落着,贴合着身体。更让陈海心头剧震的是,林风脸上那因剧痛和奇痒而极度扭曲的表情,竟然…松弛了?
虽然依旧苍白痛苦,覆盖着焦痕和汗水,但那种近乎疯狂的、被奇痒折磨的扭曲感,褪去了。只剩下纯粹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和虚弱。
陈海屏住了呼吸。狭小的杂物舱里,只剩下林风沉重的喘息、船体的呻吟和灯泡的嗡鸣。他握着刀柄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他迟疑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他一步一步,挪到林风身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他蹲下身,目光死死盯着那条被帆布包裹的臂膀。暗金色的血渍在粗砺的布面上洇开了一大片,边缘已经有些发黑凝固。他犹豫了片刻,带着海盐颗粒的粗糙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触碰毒蛇般的谨慎,极其缓慢地、轻轻按在了臂膀中段的位置——那里,正是刚才发出那声“咔嚓”脆响的部位。
触手不再是之前那种松垮垮、仿佛里面骨头已经彻底粉碎的软烂感。
一种…坚硬?
一种…稳定?
一种…属于骨头重新连接在一起的、微妙的支撑感?
陈海的手指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般缩了回来!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茫然!他猛地抬头,看向林风的脸。
林风肿胀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下面布满血丝的眼球。那眼神依旧是虚弱的,茫然的,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但陈海却在那茫然的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林风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不是痛苦减轻的轻松,不是奇痒消失的解脱。是一种对自身躯体刚刚发生的、完全超出理解的、诡异变化的茫然困惑。
陈海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条臂膀。他不再犹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探究。他粗暴地、三两下撕开了包裹在臂膀伤口上方、靠近肩关节位置的帆布!暗金色的血痂和药粉混合着被撕开,露出下面翻卷的、被粗砺麻线缝合的皮肉。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在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血污深处,在那本该是臂骨彻底粉碎、只靠皮肉勉强连接的部位——
几截断裂的、呈现出一种诡异暗金色的、如同被高温熔炼过的金属般的骨头断茬,赫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对接在了一起!
不是自然愈合的骨痂。不是外力固定的连接。
那对接处,如同被无形的、极致的高温瞬间熔焊!断骨的边缘呈现出半熔融状态的奇异光泽,暗金色的骨茬相互嵌套、咬合,形成了一道极其粗糙、狰狞、却又异常牢固的接合线!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暗金色纹路,在断骨对接的缝隙间蔓延!
这景象完全超出了陈海毕生的认知极限!他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僵硬!他见过无数断骨,船员的,渔民的,他自己的。但没有一种愈合,是这般…非人!这般…恐怖!
这绝不是凡俗血肉该有的愈合!这更像是…某种被强行熔铸在一起的…金属构件!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住他的心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彻骨!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皮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风臂膀深处那狰狞的熔接断骨,又猛地看向林风胸口那被厚布包裹、微弱搏动的空洞。
那点暗金光芒…那腐蚀钢铁的血液…这熔焊般的断骨愈合…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席卷了陈海的整个意识:他捞上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重伤垂死的“人”。他捞上来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某种正在用非人方式“修复”自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