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天的风,裹着草木萌发的清气,拂过后院。.求¨书~帮? _更-新*最¢快\几场透雨浇灌下来,泥土松软黝黑,那畦中菜蔬得了天时地力,争先恐后地泼洒开一片浓绿。水萝卜缨子挺括精神,萝卜头己拱出土面,露出一抹鲜嫩的胭脂红;黄瓜藤蔓缠着竹架,嫩黄的小花底下,挂着几根顶着毛茸茸小刺的瓜纽儿;西红柿的秧子也壮实了,青涩的小果子藏在厚实的叶片底下,悄悄酝酿着日后的酸甜。空气里浮动着一种蓬勃的、近乎喧闹的生命气息,那是泥土、绿叶与阳光混合成的丰盈味道。
李纨挽着个细竹篾编的小篮子,站在畦垄边,裙角被晨露沾湿了半幅也浑然不觉。她俯身,指尖轻轻掐断一根顶着嫩黄小花的黄瓜,脆生生的声响在清晨格外清晰。篮子里很快便盛满了:水灵灵的萝卜,顶着露珠的西红柿,鲜嫩的小白菜,还有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这亲手侍弄、亲眼看着长大的收获,比金珠玉器更让她心底踏实欢喜。
“娘…娘…”
奶声奶气的呼唤自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劲儿。李纨回头,只见乳母抱着贾兰,正站在廊下。一岁两个月的哥儿,穿着水绿色的小薄袄,脸蛋儿粉嘟嘟的,像刚剥壳的鸡蛋。他咧开嘴笑着,露出西颗新冒出的、米粒般的小白牙,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正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朝李纨的方向抓挠。
“哎,娘的兰哥儿醒了?”李纨脸上瞬间绽开温柔的笑意,快步走过去,把篮子递给一旁的春芽,自己伸手将儿子接了过来。贾兰立刻满足地偎进母亲怀里,小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颈窝,带着奶香的温热气息拂过皮肤。
“小馋猫,闻到新鲜菜的味儿了?”李纨笑着,用指腹轻轻刮了一下儿子挺翘的小鼻尖。贾兰咯咯地笑起来,小手抓住母亲垂落的一缕发丝,咿咿呀呀地回应着。
廊下早己安置好一张特制的小矮桌和一把稳稳当当的小圈椅。素云端着一个青花小碗出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肉糜菜粥,切得细碎的小白菜和肉末混在稠稠的米粥里,散发着诱人的咸香。李纨将贾兰小心地放进圈椅,系上小围兜,又拿起一把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小木勺,塞进贾兰努力张开的小手里。
“来,兰儿自己吃。”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小丫鬟秋月习惯性地想上前帮忙,李纨轻轻抬了抬手,目光温和地制止了她:“让他自己来。”
贾兰握勺的动作笨拙得像抓着一根沉重的木棍,他鼓着小腮帮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碗里,小胖手努力地想把勺子插进粥里舀起一点。第一次,勺子碰着碗沿,“当”一声脆响,粥溅出来几滴。第二次,终于艰难地舀起一点点,颤巍巍地往嘴边送,小胳膊摇摇晃晃,半途那点可怜的粥就“啪嗒”掉在了围兜上。^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小家伙愣了愣,看看勺子,又看看围兜,似乎有点茫然,但很快又低下头,不屈不挠地再次尝试。
李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专注而充满鼓励,没有半分不耐。素云和春芽在一旁看着小主子那笨拙又执拗的小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死死抿着嘴,眼里却都是笑意。她们起初看着哥儿吃得满身狼藉,心疼得紧,恨不得立时抢过勺子去喂,可奶奶就是不许。日子久了,也渐渐明白了奶奶的苦心——那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快五岁了,在老太太房里,不还是常常要丫鬟婆子们追着满屋子跑着喂饭么?
一次,两次,十次……粥糊满了小手、小脸,甚至蹭到了额发上,小围兜早己面目全非。但贾兰竟也乐此不疲,将这艰难的“工程”当成了一种乐趣。渐渐地,那勺子握得稳了些,手腕也更有力了些。此刻,小家伙正努力地、一勺一勺地往自己嘴里送着那香喷喷的菜肉粥,虽然动作依旧慢,虽然嘴角、下巴、小胖手上都沾满了糊糊,但送到嘴里的份量却一次比一次多了。他吃得极认真,小嘴吧嗒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满足的光。
“好,我们兰哥儿真能干!”李纨适时地轻声夸赞一句,用柔软的细棉布帕子,轻轻擦去儿子脸颊上沾着的一粒米。
后院的水萝卜大丰收了,红皮白心,水头极足。李纨挑了几个大小匀称、品相最好的,洗净了,用薄刃小刀细细地削去外皮,露出里面雪白脆嫩的肉。刀工在她手里变得格外轻巧,萝卜被切成薄如蝉翼的圆片,再改刀成细丝,堆在白瓷盘里,像一小捧晶莹的雪。撒上几粒盐,轻轻揉搓,静置片刻,逼出多余的水分。另取小锅,熬上一点冰糖,待糖浆泛起细密金黄的小泡,倾入米醋,一股酸甜的气息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糖醋汁放凉,淋在挤干水分的萝卜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