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倾泻着灼热的光芒。
大块裸露的黄土地贪婪地吸吮着阳光,将温度烘烤上来,蒸腾起一片扭曲视线的热气。
汉子们埋头苦干。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香风猛地钻进了这片烟尘蒸腾的天地。
浓郁,霸道,带着油脂在高温下焦化的特有焦香。
那是……肉香!
这气味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肠胃来说,无异于在滚烫的干柴上泼了一瓢滚沸的热油。
“咦?哪来的肉味?”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吸了吸鼻子,猛力抽动了几下。
“该不会是闻错了吧?”旁边一个伙计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咕咚一声,眼里全是怀疑,“这地界哪会炖肉?”
工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循着那香气飘来的方向望去——在工地靠近出口处的边缘,十几个穿着统一干净灰布短衫的伙夫已经架起了几口巨大的铁锅,底下柴火烧得正旺。锅边整齐地码放着高高一摞摞雪白的米饭团子。
“真……真是炖肉?”有人声音发颤地问。
“还有白饭!新米!”另一个声音嘶哑地惊呼。
侍卫们分散各处维持秩序,没人去锅边排队。管事的沈盛站在伙夫旁边监督,表情肃然。
那……这么香喷喷的肉菜饭,竟然是给这些做苦力的泥腿子们准备的?
“怕不是弄错了?”有人难以置信。
“或者是做给那些侍卫老爷们吃的,咱能捞口稀的就不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工匠,眼神黯淡下来,声音苦涩地提醒着众人不堪回首的经历,“去年在钱家大老爷庄子砌墙,一天下来,就给两顿掺了麸皮的稀糊糊,筷子都能站直喽!”
“啧!钟家更抠!”另一人立即接话,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怨气,“起早贪黑干一个月,别说肉,碗里能多块咸菜疙瘩都要念弥陀佛!工钱还拖拖拉拉,像讨债鬼催命似的要……”
一时间,各种苛待在人群中低声发酵,抱怨、苦涩、难以置信交织在浓郁的肉香里,让那片飘来的香气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铛——铛——铛——”三声清越的锣响,穿透了工地的喧嚣。
管事沈盛站在那几口翻滚着香气的大铁锅旁,敲完锣,气沉丹田,拖长的声调响彻工地:“开饭——啰!饭食管饱,都过来排队!”
空气凝滞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嗡”的一声!就像有人猛地砸开了一个巨大的蜂巢。
百多号汉子们,突然间被一股巨大的、难以抵抗的洪流推动。
他们争先恐后地朝着那几口冒热气的铁锅涌去,动作之快带起一片飞尘。
“排队!都排好!”纪再造一步跨到最前面,身形如山。
“排成四列!谁敢挤,谁就站最后头等!”
那威慑是实实在在的。混乱的人群猛地被镇住了。
挤在最前面的几人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下意识地刹住脚步,后面的人推搡的力道也卸了七八成。
“听见没有?排队!”旁边几个值守的沈家护卫齐声喝道,声音整齐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