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着汗味和劣质烟草味,猛地从破开的窗口汹涌而出,扑面而来!
“韩老烟!又是你这老油子!”李振唐一眼认出那带头的老兵,厉声怒喝,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屋内的士兵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迷幻的云端跌回冰冷的现实。嬉笑僵在脸上,迷醉变成惊骇的惨白。韩老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那视若珍宝的烟枪“哐当”一声掉在冰冷的地上,烟膏洒了一地。他手脚并用,想往后缩,却撞在同样惊慌失措的同袍身上,一群人顿时乱作一团,眼中只剩下绝望。
!“绑了!”于学忠的声音比这奉天的寒夜更冷,没有丝毫起伏。他翻身下马,锃亮的马靴踏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走进这充满污浊气息的营房。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一个筛糠般发抖的士兵,最后钉在瘫软在地的韩老烟身上。
“司令…饶命…司令饶命啊!”韩老烟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就这一口…实在是…冷得骨头缝都疼…扛不住…就这一口啊…”
“扛不住?”于学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头,“小鬼子占了旅大,占了南满铁路,天天在咱家门口舞刀弄枪,虎视眈眈!他们的刺刀,他们的子弹,冷是不冷?那时候,你一口烟就能扛得住吗?!”他猛地提高声调,如同炸雷,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军中明令,严禁鸦片!此乃蚀骨腐心、瓦解军魂之剧毒!尔等身为军人,不思报国,不勤操练,竟敢在军营重地,行此龌龊苟且之事!军法何在?军人的脸面何在?!”
烟灰余烬藏狼子
被捆绑结实的韩老烟和那几个参与抽大烟的士兵,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推搡到营房前的空地上。刺骨的寒风瞬间穿透了他们单薄的衣衫,冻得他们牙齿格格打颤,恐惧更甚于寒冷。闻讯赶来的营长、连长们,个个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地肃立在一旁,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
“搜!”于学忠面无表情地下令。
王勇带着几名卫士如狼似虎地冲进营房。翻箱倒柜,掀铺盖卷,敲打墙壁和地面,动作迅捷而粗暴。破旧的搪瓷缸、几枚磨得发亮的铜板、几张皱巴巴的家书、几件打满补丁的衬衣……士兵那点微薄寒酸的家当被翻检出来,散落一地。很快,王勇从一个破旧的藤条箱底层、几件脏兮兮的破衣服包裹里,掏出了几个油纸包和一个扁平的铁皮盒子。
“报告司令!搜获生熟烟膏共三包,烟枪三支,烟灯一盏,烟签若干!”王勇将赃物捧到于学忠面前。那油纸包里的黑色膏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铁盒里的烟膏更是粘稠乌黑。
于学忠眼神锐利如刀锋,掠过这些毒物。他伸出手,没有去碰触那些污秽的烟膏,而是拈起其中一块包裹烟膏的油纸。那纸的质地颇为坚韧,颜色暗黄,上面印着一些模糊的花纹和……文字!他凑近旁边卫士举起的马灯,凝神细看。灯光下,纸角处,几个细小的日文字母清晰地显现出来——“桜の计画”(樱花计划)。旁边还有一个不甚清晰、但隐约可辨的工厂标记符号。
一股寒气,比这北国的夜风更甚,瞬间从于学忠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不是普通的走私烟土!这油纸,这标记,这诡异的名称……分明指向一个精心策划、目标直指东北军根基的毒辣阴谋!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油纸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钉在面无人色的韩老烟脸上,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说!这东西,哪里来的?!”
韩老烟被这眼神吓得浑身瘫软,几乎要昏厥过去,结结巴巴:“报…报告司令…是…是城里…南市…一个…一个叫…叫‘福寿堂’的暗门子…一个…一个跑街的伙计…塞…塞给我的…便宜…便宜得很…”
“便宜?”于学忠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怕是便宜得连你这条烂命都买得起!说!那伙计什么模样?怎么接头?除了烟,还让你干过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漏!否则——”他缓缓抽出腰间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德造镜面匣子,“咔哒”一声,清脆地扳开了机头。冰冷的枪口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死亡光泽,直指韩老烟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韩老烟。他裤裆一热,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彻底崩溃,语无伦次地哭喊:“我说!我说!司令饶命!那伙计…个子不高…有点罗圈腿…说话带点南满那边的口音…左…左边眉毛上头…有…有颗黄豆大的黑痣!就…就在大营东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