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万民的记忆中被彻底抹去!”
阿尔努万达三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高举的青铜王冠和印玺几乎脱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高喊道:
“阿尔努万达三世,谨遵伟大的埃及法老、上下埃及之主、太阳神之子蒙凯帕拉陛下之命!赫梯,永世为埃及之藩篱,效忠法老,岁岁朝贡,永无二心!若违此誓,愿受风暴神特舒卜与埃及众神之雷霆怒火,身死族灭,国土化为焦墟!” 他的誓言回荡在空旷而死寂的大殿中,带着新王的颤栗与旧帝国的彻底终结。
沉重的黑曜石殿门再次缓缓开启,不再是迎接征服者的威仪,而是释放出被最终裁决的囚徒。正午惨淡的光线涌入,却驱不散殿内沉积的绝望与血腥余味。
两名如铁塔般的埃及近卫军(Medjay),面无表情地拖拽着一个被粗大铁链捆缚的身影。安纳托莉亚。她身上那件象征最后尊严的白色亚麻衬裙早己在挣扎和拖行中撕裂、污秽不堪,沾满了泥土、血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秽物。曾经精心梳理的长发如同被践踏过的枯草,纠缠着灰尘和草屑,黏在苍白如死灰的脸上。沉重的铁链缠绕着她的脖颈、手腕和脚踝,深嵌入皮肉,每一次拖动都让她像离水的鱼一样痛苦地弹动一下,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布满了可怖的血丝,瞳孔却空洞地放大着,倒映着殿外燃烧废墟的扭曲光影,早己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恐惧深渊。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碾碎后的空洞,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心悸。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皮囊,任由士兵粗暴地拖过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拖向殿外那未知的、比死亡更黑暗的深渊。
当这具行尸走肉被拖过穆瓦塔里身边时,老国王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追随着女儿的身影。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件被丢弃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随即再次深深地垂下了头,将自己枯槁的脸埋进臂弯的阴影里,仿佛要将最后一丝生息也隔绝在这残酷的世界之外。
阿尔努万达三世,这位刚刚被套上枷锁的新王,捧着那顶冰冷的青铜王冠和沉重的印玺,站在王座台阶的下方。他看着安纳托莉亚被拖出去的景象,年轻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本能的惊悸和深沉的厌恶。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捧着王冠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以及自己与地上那个被拖走的女人之间那点稀薄而耻辱的血脉联系。他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也仿佛要割断那令人作呕的关联。
凯帕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阿尔努万达三世脸上细微的变化,熔金的眼底深处,是了然一切的锐利。他并未言语,只是微微侧首,对着身旁的辛纳和肩舆上的卡纳克颔首示意。
辛纳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解恨光芒,如同看到毒蛇终于被拔去了毒牙。卡纳克深棕色的眼眸则沉静地注视着那被拖远的身影,如同古井无波,只有放在膝上的右手,几不可察地轻轻握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仿佛卸下了最后一缕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