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辛纳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器。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石柱上!坚硬的石头纹丝不动,他的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这肉体的痛楚,远不及心中那被毒蛇反复噬咬的万分之一!
他回想起自己强行将她掳来时的傲慢,囚禁她时的偏执,甚至在她重伤濒死之际,还妄想着将她据为己有…多么可笑!多么狂妄!多么…卑劣!他所谓的爱,如同淬毒的黄金枷锁,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恐惧、痛苦和最终的致命杀机。,x/l.l¨w.x^.+c~o+m.
而那个他视为敌人的法老,却能为她焚尽八荒,能放下帝王的尊严,卑微如尘地祈求她活命,甚至…那般细致入微地照料她毫无生气的躯体!
悔恨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黄金匕首,锋利的刃口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看着匕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绝望的光芒。如果…如果他的血,他的命,能换回她一线生机…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王——!”一首守在殿外阴影里的老侍卫长巴尔(Bal)听到异响,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
看到辛纳手持匕首对准心脏,这位身经百战的老者吓得魂飞魄散,发出肝胆俱裂的嘶吼!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辛纳持刀的手臂,粗糙的手掌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也毫不在意!“王!不可!万万不可啊!”
“放开我,巴尔!”辛纳挣扎着,声音嘶哑疯狂,带着困兽般的绝望,“我的命…若能换她安好…有何可惜!是我害了她!是我——!”
“王!您糊涂啊!”巴尔老泪纵横,用尽全身力气,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拼死的决心,硬生生将匕首从辛纳手中夺下,远远抛开!他死死抱住年轻君主剧烈颤抖的身体,感受到那压抑不住的绝望呜咽,声音悲痛欲绝,
“星辰之女的劫难…非王之本愿!是那赫梯的毒蛇安纳托莉亚!王若轻生…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王!您看看这巴比伦!看看您的人民!他们需要您!巴比伦…还需要它的王啊!”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王”,试图用这沉重的责任唤醒辛纳沉沦的神智。
辛纳颓然放弃了挣扎,身体无力地滑落,彻底瘫靠在冰冷的石柱上。
他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残破穹顶上透下的惨淡月光,滚烫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
他发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沉闷而压抑到极致的哀嚎,那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无能的痛恨、对苏霓安危的极致牵挂,以及那永世无法弥补的、深入骨髓的悔恨。“啊——!!!” 这声悲鸣,在空旷死寂的宫殿里久久回荡。
底比斯王宫,晨曦微露,给沉重的宫殿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
王太后梅丽特拉在女官的簇拥下,再次踏入了这间弥漫着悲伤与草药气息的寝殿。她的步伐依旧沉稳,面容依旧保持着王太后的雍容与冷静,但那双阅尽沧桑的深褐色眼眸深处,却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虑与…动容。
她看到自己的儿子,那如太阳神般骄傲强大的法老,此刻形容枯槁,赤足坐在地上,正无比专注地用温热的湿棉布,极其轻柔地擦拭着苏霓毫无知觉的手。
那动作中的珍视与小心翼翼,让梅丽特拉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挥退了多余的侍女,只留下心腹。她走到凯帕身边,并未立刻劝解,而是先俯下身,极其仔细地端详着昏迷中的苏霓。
她伸出手,并非触碰,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极其轻柔地拂过苏霓苍白脸颊的轮廓,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慈母的怜惜。
目光落在她胸前那厚厚的、覆盖着珍贵药膏的包扎上,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痛惜。
“她…真的很特别,是不是?”梅丽特拉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打破了寝殿里死寂的祈祷低语,“一个来自未知之地的女子,却能以她的医术平息瘟疫,以她的智慧解读星辰,以她的勇敢首面辛纳的囚笼…甚至…在生死关头,她的出现能平息一场足以焚毁巴比伦的战争怒火。”
凯帕的动作微微一顿,并未抬头,但紧握着苏霓的手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仿佛在无声地肯定母亲的话。
梅丽特拉的目光从苏霓脸上移开,落在儿子那写满痛苦与执拗的侧脸上。
“凯帕,我的儿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却又蕴含着深沉的慈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