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王宫深处,那间被浓重药香与乳香气息浸透的寝殿,沉重的空气仿佛凝固。+x.i!a/o~s′h¢u\o\h?u·.~c!o,m+
苏霓静静躺在铺着厚厚雪白努比亚羊毛的宽大床榻上,如同沉睡的月光女神。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胸前那截象征着死亡威胁的乌黑箭尾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覆盖着厚厚药膏、被洁净亚麻布仔细包扎的伤口。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没药的辛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在生与死的狭隙间顽强地摇曳着,微弱的心跳是寝殿内唯一的生机律动。
凯帕,埃及至高无上的法老,此刻却如同最卑微的守夜人。
他褪去了那身染血的青铜战甲,只穿着简单的、被汗水浸透的亚麻短袍,赤着双脚。
他拒绝了那张华贵的黄金座椅,固执地坐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板上,紧挨着苏霓的床榻。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眸如同蒙尘的太阳,一瞬不瞬地胶着在苏霓苍白的面容上,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恐惧、无边无际的自责和永不熄灭的祈盼。
他宽厚的大手,一只始终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苏霓露在薄被外、冰冷纤细的手,指腹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疼惜,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体温和生命力通过这唯一的连接渡送过去。
每一次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跳动,他紧绷的身体都会难以抑制地轻颤一下,如同濒死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条浸泡在温热草药水中的、最柔软的埃及棉布。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如同擦拭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拭去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避开她紧闭的眼睑和毫无血色的唇瓣。棉布拂过她苍白冰凉的脸颊,动作之轻,仿佛怕惊扰了蝴蝶的安眠。
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他喉间压抑的、无声地哽咽。
当侍女端着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稀粥进来时,凯帕会立刻接过来。
他试过温度,确保不会有一丝烫意。然后,他会用最精巧的黄金小勺,舀起极少量温热的米汤。
他俯下身,靠近她的唇边,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他极其耐心地、用勺子的边缘极其小心地沾湿她干裂的唇瓣,一遍又一遍,试图浸润那失去生气的苍白。
偶尔,他会用勺子最尖端,极其谨慎地滴入一两滴在她紧闭的唇缝之间,然后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反应,眼中充满了卑微的希冀,祈求那微小的刺激能唤醒沉睡的意识。-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霓…” 他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最虔诚的经文,在寂静的寝殿里低低回旋,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滚烫的祈求和刻骨的绝望,“听见了吗?尼罗河的水声…底比斯的风…都在呼唤你…”
“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哪怕一眼…”
“诸神在上…蒙凯帕拉愿以余生所有荣光、所有征战所得、甚至…此身性命…换她一线生机!求您…垂怜!”
有时,巨大的恐惧会攫住他,他会俯下身,滚烫的额头抵着她冰凉光洁的额头,闭着眼,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她毫无知觉的肌肤上。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让她感受那颗为她疯狂跳动、也即将为她碎裂的心脏。
寝殿内的侍女们看着法老如此细致入微、近乎卑微的照料,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深情,无不心酸落泪,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将悲泣压在心底,动作更加轻柔地更换香炉,添置灯油。
遥远的巴比伦,昔日宏伟的宫殿如今大半己成断壁残垣,弥漫着战败的萧索与死寂。
辛纳将自己关在曾经囚禁苏霓的那间偏殿里。
殿内一片狼藉,昂贵的香料被打翻在地,混合着尘土。惨淡的月光从残破的穹顶漏下,勾勒出他颓然倚坐在冰冷石阶上的身影,如同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琥珀色的眼眸里,昔日锐利的野心与狂傲早己被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如墨的悔恨与痛苦彻底吞噬。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幼发拉底河畔那炼狱般的场景:苏霓在凯帕怀中绽放的脆弱笑容,那支撕裂一切的幽蓝毒箭,她瞬间灰败的脸庞,凯帕那撕心裂肺、足以让天地同悲的绝望嘶吼…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