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事已经令昭怀心死,怅然离京就再无音讯。每月来的家书都是那套官话,冷冰冰的如奏折没有任何新意。
猛然间心头如落下重物,噗通一下,他惊心之余猛然记起麟儿的奏折。那大致是麟儿来锦州第二年的盛夏,麟儿曾禀明提到疯皇叔为他另觅了郎中治病,病情有所缓和,暂时无碍。但他只是安慰几句,类似的话他见得多了,多半是麟儿懂事不想他和荣妃伤怀,故意掩饰病情。难不成是他疏忽了?
他曾派去官员到锦州督导锦王昭怀,但头一名派去锦王府的长史官因作奸犯科罪证确凿才不满半年就被召回京城,继任去锦州的长史官半年后托病告老还乡,后两名也是虎头蛇尾,写来朝廷的密折多半是言之无物。竟然锦江堰如此的大事他这皇上都不知,心里多少有些芥蒂暗生。不知这中间有多少暗鬼。
太宗一路上简单过问锦江堰勘察水势的情况,如意一一对答谨慎,仔细揣摩太宗每个眼神,不停替锦王说好话,太宗心里暗笑,这麟儿活过口气不知如何的调皮,才吓得如意忙个不迭的替他辩解,不停的讲了说锦州的天气如何潮热,殿下累得一身的汗喜好洁净就不顾身份去河里游泳冲凉。
太宗恍然大悟,微嗔的问:“那锦江堰一代定然少不了小河沟水塘潭溪。”
如意嗫嚅的垂下眼帘,不言自明,太宗笑骂一句:“恶习不改!”
马蹄轻快,太宗的心情也放松许多,原本以为如意替昭怀瞒他什么天大的事,如今看来不过是昭怀顽劣不改,又贪凉去戏水游玩。
昭怀爱戏水,在皇宫里时就屡教不改。相士曾预言说昭怀日后会有一次水难,若不谨慎会断送了性命,所以他禁止昭怀戏水,偏偏昭怀得暇就贪凉泡在河沟里。
记起了昔日,除去了君臣之义,那父子亲情曾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
每逢盛夏他便带了宫中妃嫔皇子们去历山行宫避暑。
那年昭怀十四岁还带了几分稚嫩之气,顽皮任性得令他压根痒痒,又怜爱不已。
记得那天,也是个山风习习的晌午,暑热从地面升腾。
他带了亲信去阴谷峰狩猎,淙淙的河水和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如水洗,水墨画一般的优雅。
“麟儿,在这里歇歇脚吧。”他唤了昭怀下马,向河边而去。
昭怀仰头,烈日灼热刺眼,周身出了细汗。
揩了额头的汗,昭怀蹲在那清凉的河水边撩着水波。
“来,随父皇去游个来回纳凉。”
昭怀猛然回头,见父皇一脸的笑容不似玩笑,明眸流光暗转,寻思着父皇话语的真假,试探道:“父皇莫在取笑孩儿了,孩儿谨遵严命,不再去游野泳就是了。”
那眼神中分明揣测着父皇突然恩典背后的用意。
太宗回头,见儿子一身素罗袍,俊雅的面容,两道剑眉微敛平日桀骜不驯的锋芒,幽亮深邃的眼中眸光忽闪在寻思他的话,不由笑了拍他的肩头道:“父皇今日成全你,陪你游一遭。”
昭怀这才欢喜的应声下水,起初还规矩,不久就开始在水中扑腾出无数水花溅在他身上,一个猛子扎进去只冒了几个水泡就没了声息。
“麟儿!麟儿!”太宗焦急的呼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昭怀猛地冲出水,咯咯地笑了。
岸上的亲兵不明究竟,已经扑通通的跳进水,盔甲未解,就发现是被三皇子戏弄了,哭笑不得返回岸上,一身湿漉漉的软甲狼狈不堪。
太宗佯怒,不及呵斥,昭怀却又一个猛子扎远,来回游了两圈,探出头拼命甩水,如猫狗出水抖着毛发。
水面磷光闪动,一**远去如碎银洒满江面,太宗仔细端详水中顽皮嬉闹的儿子,如观赏一副优雅的画卷。不知为何,心情舒畅。
“啊!父皇!救命!父皇!”河中央的昭怀在水中扑腾,伸出一只胳膊在求救,头先是在河面,又沉了下去,浮起,又沉下。
“水……水鬼!”昭怀恐惧的呐喊,太宗不假思索喊了声:“麟儿,莫慌,父皇在!”
大喊一声一个猛子扎去游向昭怀,只在他拼命游向落水的昭怀时,岸上伺候的太监们也纷纷扑通入水游来,昭怀在被父皇抓住的瞬间一抹脸上的水蹿出水面,咯咯地坏笑,恶作剧一般的得意,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如个促狭的坏小子。
太宗恍悟到自己误入圈套,挥手打发了一脸懵懂的太监们回避,看了如箭一般远去的太监们渐渐上岸,太宗沉下脸举起巴掌,昭怀缩头准备受打,令太宗仿佛觉得昭怀还是六岁时在他怀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