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臭豆腐的那只手,以及捂着心口的那只手便无力的滑落。
“咔嚓!”
困在车子里的卫燃和车窗外那个似乎刚刚下班的年轻人在同一时间朝着程官印按下了快门,拍下了他这苦难人生中的最后一张照片。
“也好...”
在卫燃疲惫的叹息中,白光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当白光终于消失,卫燃彻底松懈下来,他终于又回到了那座小洋楼里。
用力搓了搓脸,他也看向了桌子上仍旧冒着热气儿和香气儿的烧饼以及灌肠,乃至炖肉、盐水豆腐汤和炒咸菜。
回家了...
卫燃叹息中掰开一个烧饼,往里面塞满了提前切好的灌肠咬了一大口,然后才看向金属本子。
此时,那只金属羽毛笔已经写下了一行行血红色的文字:
乡愁
伙夫何瘟牛,1943年五月底,石牌保卫战期间,于白刃战杀敌四名后,与侵略者同归于尽。
同年7月,由其父何苦根收尸火化后带回渝城老家安葬。
炊事兵程兵权,1943年五月底,于石牌保卫战期间,于白刃战杀敌六名后,因伤势严重陷入昏迷,错认为民夫转送后方治疗,并记录为战死。
同年7月,由民夫何苦根收为义子,带回渝城老家养伤。
次年春,经义父何苦根做媒,程兵权与原定嫁于何瘟牛之未婚妻黄晴秋成婚,后经黄晴秋及其父黄木匠介绍加入地下党,担任情报员。
1952年春,程兵权返乡祭祖时,意外与侄子程怀谦于湘江畔重逢。
1954年冬,因肺伤病情加重离世,次年夏,发妻黄晴秋悲伤过度思念成疾离世,遗有一子程孝先,由好友陈顺收养。
民夫何苦根,石牌保卫战后,经亲家介绍加入地下党,担任情报员。
1944年夏,何苦根为掩护地下情报站牺牲。
在卫燃的扼腕叹息中,金属羽毛笔却并没有停下来,在另起一行之后,写下了和程官印有关的故事。
通讯兵程官印,1943年5月底,石牌保卫战期间,于白刃战杀敌9名后陷入包围,与好友杨齐治跳崖后独自侥幸,后经民夫搭救幸存,本人列入石牌保卫战阵亡名单。
同年秋,程官印伤愈后,于自行归队途中被征召加入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军,任通讯兵。
衡阳保卫战期间,程官印坚守47天后,于城破巷战期间,因房屋坍塌遭掩埋,后经抬尸队搭救,藏于腐尸下侥幸逃生,后经衡阳城外游击队搭救再次幸存。
抗日战争结束后,程官印无意参加国共内战,多次往返于衡阳、长沙、石牌等地寻找弟弟程兵权及妻儿无果。
1949年10月,经多方打听,追赶十八军残部前往厦门再次入伍,以炊事兵身份跟随十八军残部溃往苔岛寻找弟弟程兵权。
1964年,程官印试图偷渡海峡返回大陆遭逮捕,因时任巡逻队长林阿勇失手砍伤致残。
1987年冬,经好友李小五、卢济方资助,程官印终得返乡,奈何寻亲无果,短暂停留两日后返程。
1998年冬,程官印因心梗病亡,遗有一子程怀谦。
民夫陈顺,原系豫省难民,因屡次遭遇拉壮丁裹挟至衡阳城。
衡阳保卫战末期,陈顺临阵脱逃,救下好友程官印之子程怀谦并养做义子,并安葬程怀谦之母刘雁知于衡阳城外湘江畔。
1948年,陈顺协助养子程怀谦,于长沙城外湘江畔立石刻字。
1952年清明节,携养子程怀谦重回湘江畔祭拜时邂逅程兵权。
同年,陈顺及程怀谦父子,经程兵权协助迁至箐岛定居务农。
1955年,收养好友程兵权之子程孝先。
1976年,陈顺积劳成疾早逝,终年49岁,遗有养子程怀谦、程孝先、孙辈陈丰年、陈满仓、程湘根、程湘水等。
1982年夏,经程怀谦、程孝先商议后,将程兵权夫妇墓,以及刘雁知与程官印衣冠合葬冢,一并迁葬于箐岛。
另,1971年,为修建湘江一桥,江畔程字刻石用于该桥西起第6座桥墩奠基。
这...
卫燃怔怔的看着这条过于精准的备注,内心却只剩下苦涩。
在他的沉默中,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写下了一行位于箐岛的地址,接着又写下了一串联系电话,以及一个名叫程湘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