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沸腾、燃烧……沙场上,虽然血流披面,但他亮晶晶的眸子依旧黑如点漆,灿若星辰。
只因,徐长卿就在他的身后,他们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的亲密无间生死相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千军万马的滚滚洪流也好,浴血搏杀的修罗沙场也罢,你就在我的身边,不分不舍,不离不弃!生死之交,莫逆于心!剑已钝,人已倦,可是,那又如何?只要我的战马还在飞驰,只要我景天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能将你带离这个浴血的修罗战场。景天那份燃烧于心中的炽热情焰,最终化为凌厉的悍勇杀机,支撑着他杀出重围。黑暗中,他凛凛剑锋闪着无边杀气,刺透漫漫长夜,刺穿深重的浓雾。马蹄乍起,惊起深涧寒鸦三千。山道小路崎岖,越来越狭窄,前方的浓雾越来越厚重。□健马忽然哀声长鸣,景天登时心生警惕,强行勒马停步。前方,一道黑森森断崖出现在尽头。“白豆腐,下马吧,没路了!”“嗯。”背后的徐长卿迷迷糊糊应了声,却没有动作。“白豆腐,怎么了?”景天心下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意识。他急切之下,扭身反手一抓徐长卿。然而,他却抓了个空。“砰”徐长卿跌落于地。惨淡月光下,徐长卿的背上正中一支狰狞的羽箭,黯淡的血迹晕染了整个后背。寒夜的风,凛冽如刀刃般掠过眉梢,刺痛了景天的眼睛,清冷的月光在萧索夜色中淡淡凝固。天与地,是死一般的沉寂。“白豆腐!白豆腐!”一声痛呼惊碎了天边残月,回荡在空寂的山林。“白豆腐,醒醒……傻子,中箭了为什么要硬撑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可惜不及景天有任何周密的思虑,身后如狼似虎的夏军追兵,已出现在山道那边。景天心下一紧,怒视着步步逼近的追兵。然而,下一刻,他望见怀里神色惨淡血色全无的徐长卿,心下不禁剧震:“你若身死,我为何而战?”一声长叹,满面的杀气登时化为绝望的萧瑟!就在此时,怀中白衣人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虽然是一声压抑的低吟,却清清楚楚地显示了生命的存在。失而复得的喜悦登时充盈了景天的大脑,手中镇妖剑霍然出鞘。徐长卿失血过多,神智渐渐迷糊,然而景天那温暖的怀抱,混合着有力的心跳,一声声地敲击在自己耳畔。任凭翻越万水千山,走遍红尘凡俗,总有一个人相伴于左右。最后一缕清明的思绪飘散于风中,周围一切归于静谧。冷然对峙中,对面的夏军无声无息地包围过来。为首大将窦德伟手一挥,一队神弩手列队而出,手中黑森森强弓纷纷开弦,对准了肃立无语的景天。“这白衣人乃是军中要员,唐军第一神射手,李世民麾下大将李靖,此人定要生擒活捉,以便我军扬威立万……”旁边有人提醒道,“还有那青衫人,别看他年轻,却是唐军风行堂堂主。就是他率人烧了我军粮草,此仇不可不报。”“兀那唐军,你们若是肯降于夏王,我们——”对方话音未落,景天忽然纵声长笑,嘴角那丝不屑的笑意变得越发地浓烈:“做梦!”他原本是左手揽了徐长卿,右手长剑支地,闻得夏军劝降,再也按耐不住。“呛”然一声响,长剑在空中划过道弧线,镇妖剑寒刃对上无数引弦待发的神弩:“不怕死的就上来!”——冰冷的寒芒在镇妖剑上闪耀,衬着景天那乌黑透亮的深眸,仿佛燃烧的冷焰!景天、窦德伟两人接触的目光,皆凌厉欲绝。这一瞬,风起云涌,惊破血气云涛。夜风溶溶,前方是夏军林立的刀枪,腾跃的火把。熊熊火焰中,景天怒目投射的眸光宛若金戈交错,带着凛凛杀气。“就凭你们?要我们降?”他后退了几步,淡淡扫了一眼崖下的流云,俯身,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徐长卿耳鬓,“白豆腐,别担心,没事的……”景天的心跳与声音皆透着沉稳,不复十九岁少年的狂妄鲁莽。徐长卿一袭白裳浸透鲜血,浑然无力地蜷首在景天怀中。月光下,他惨白的薄唇上血迹宛然,想竭力提醒景天,然而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越来越昏眩,连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至……死……”“放心!我不会让你落在他们手里!”昏迷前,徐长卿耳中回荡的是景天低沉有力地承诺。几只夜枭悲号着,扑棱着翅膀掠过断崖。危崖上,流云惨淡,风声如泣如诉。景天单臂紧紧地拥着徐长卿,不敢有丝毫松懈。徐长卿背上的热血涔涔而下,瞬间染透了他的左掌,滚烫的鲜血在夜风中渐渐冷凝,景天的心也越来越寒。他很怕,很怕一旦放手,怀中之人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