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传出去,他贾政的脸面往哪搁?贾府的脸面往哪搁?简首是糊涂透顶!
“去!把太太给我叫来!”贾政猛地将笔拍在砚台上,声音冷得像冰。
王夫人被匆匆叫到书房,还没站稳,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雷霆之怒的训斥。贾政骂她“不慈”、“糊涂”、“毫无主母体统”、“让外人看贾府笑话”,字字句句如钢针般扎在王夫人心上。王夫人又气又恨,气贾政不分青红皂白,更恨李纨——定是这寡妇昨日故意弄出动静,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才惹出这场风波!
“老爷息怒,”王夫人强压着怒火辩解,“媳妇……媳妇这几日身上不大爽利,一时疏忽了……”
“疏忽?”贾政冷笑,“宝玉周岁时,你身上可爽利?阖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轮到兰儿,你就疏忽了?我看你是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孙子!” 他越说越怒,“立刻!把你库房里那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挑些贵重的、体面的,给兰哥儿送去!别让人说我贾政亏待了嫡亲的孙子!还有,管好你的嘴,管好你房里人的嘴!再有下次,休怪我不讲情面!”
王夫人被骂得灰头土脸,回到自己屋里,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砸了手中的茶盏。让她亲自去给李纨送礼赔笑?她实在拉不下这张脸,更咽不下这口气!
“周瑞家的!”她咬牙切齿地吩咐,“去开我的私库,把那对赤金累丝嵌珠的项圈、那套整块青玉雕的‘连生贵子’摆件、还有前儿得的那几匹上用云锦——挑那颜色老成些的,紫檀色、石青色的,装好了,给东院送去!”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亲自去。告诉大奶奶,东西是老爷太太赏兰哥儿周岁贺礼的,让她好生收着。再提点她一句:如今珠大爷去了,她带着兰哥儿不易,更要谨守本分,安分度日,凡事……多想想兰哥儿的前程,莫要总在些小事上惊扰了老太太的清静!明白了?”
周瑞家的心领神会,这是敲打,更是警告。她连忙应下,手脚麻利地去库房挑拣了礼物,带着两个婆子,捧着几个沉甸甸的锦盒,一路招摇地往东院去了。
当那几样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物摆在东院堂屋的桌子上时,李纨只是平静地看着。周瑞家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将王夫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尤其强调了“莫要惊扰老太太清静”那句,眼睛还状似无意地瞟了瞟李纨身后那几个装东西的箱笼。
“多谢太太费心,劳烦周姐姐跑一趟。”李纨神色淡淡的,语气毫无波澜,“请回禀太太,媳妇谨记教诲,定当安分守己,教养兰儿。” 她一个字也没辩驳,更没提昨日丝毫。
送走周瑞家的,看着那堆在桌上、散发着冰冷珠光宝气的“补礼”,李纨胸口一阵窒闷,像压了块巨石。王夫人那话里的威胁,如同淬了毒的针,明晃晃地扎过来——拿兰儿的前程拿捏她。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然而,目光扫过那赤金的项圈、温润的青玉、华贵的云锦……李纨紧抿的唇角,却缓缓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她走到桌边,伸手摸了摸那匹紫檀色的云锦,触手冰凉滑腻,是真正的好料子。又掂了掂那对赤金项圈,沉甸甸的。
“素云,”她唤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把这些都收起来,仔细登记造册,放进兰哥儿的私库。”
气?自然是气的。这口气憋在胸口,又冷又硬。但转念一想,这一场风波,兰儿的私库实实在在地丰厚了一大截。老太太赏的,王夫人“补”的,都是真金白银,绫罗绸缎。在这个深宅大院里,还有什么比握在手里的真东西更实在?为了这些能握在手里的“实在”,受点敲打,咽下这口气……似乎,也不那么亏了。
她刚把这念头理顺,院门外又有了动静。竟是邢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捧了个锦盒来了,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大奶奶,我们太太听说昨儿是兰哥儿的好日子,特意让奴婢送对金锞子来,给兰哥儿添福添寿,一点小意思,您别嫌弃。”
李纨心中了然,这风,终究是吹遍了整个贾府。她含笑谢过,收下了那对分量不轻的金锞子。
看着素云将最后一件礼物也登记入库,李纨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被遗忘的委屈,被敲打的憋闷,似乎真的被眼前这实实在在的“收获”抚平了不少。她走到摇篮边,看着熟睡中贾兰恬静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他细软的额发。
兰儿,你看,这深宅里的日子,便是如此。有冷,也有暖。有遗忘,也有“补”偿。娘会替你,把这些“补”来的东西,都牢牢攥在手里。她俯下身,在儿子带着奶香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