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陈旧尘土味,狠狠碾过温执玉的左侧额角和脸颊。^r-a+n+w-e¨n!z!w′w′.`c_o`m¨紧接着,一股钻心的锐痛从后脑勺猛地炸开,眼前瞬间黑了下去,无数扭曲的金星在浓墨般的黑暗里疯狂乱舞。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被更尖锐的斥骂彻底撕碎。
“丧门星!克夫的下贱胚子!”刻薄淬毒的女声高亢尖利,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温执玉嗡嗡作响的耳膜,“珠儿好好一个前程似锦的人儿,娶了你才多久?三年!就三年!就让你这扫把星给妨害得只剩一口气了!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喘气?你怎么不去死!”
温执玉在剧痛和眩晕中,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晃动的影子。光线昏暗得压抑,浓烈的、几乎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沉水香燃烧后的闷浊气息,沉沉地压下来,让她窒息。一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变形的妇人脸庞,在模糊的光影中逐渐清晰——他的婆婆,王夫人!脑中突兀的出现这个名字,让温执玉震惊不己。!g+u+g+e\y/u_e!d?u·.?c.o?m·再看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端方持重的脸,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狰狞。她身后,几个穿着素色比甲的小丫鬟和仆妇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如同几尊没有生命的泥塑木偶。更远处,一架巨大的拔步床轮廓隐在昏暗中,厚重的深色帐幔半垂着,看不清内里情形,只隐约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如同破旧风箱般压抑艰难的喘息声。
“我……没有……”温执玉下意识地反驳,喉咙干涩嘶哑,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她挣扎着想从这冰冷刺骨、坚硬硌人的青砖地上爬起来。菌子火锅……那金黄油亮的汤色,那浓郁得能勾走魂魄的异香……云南小院窗外的阳光……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闪过。
“还敢狡辩?!”王夫人眼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焚成灰烬。她猛地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进皮肉里,再次狠狠戳向温执玉的额头,“珠儿如今躺在那里,油尽灯枯,都是你!都是你这贱妇妨害的!你怎么不替他去死?!”
额角剧痛,后脑勺再一次重重地、沉闷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如^文-网^ ^首?发·“咚!”一声闷响,像是敲在了空心的木头上。这一次,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更汹涌、更彻底地包裹上来,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
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一股庞大而陌生的记忆洪流,如同冲破堤坝的狂潮,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席卷了她的整个意识,粗暴地冲刷着她原有的认知世界。
温执玉。
父母在一次跨国商务考察的首升机事故中双双罹难,留下的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遗产。巨额财富并未带来想象中的喧嚣热闹,反而让她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浑浊不堪,充满了窥探与算计。律师团队和财务顾问们谨慎而公式化的汇报声在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里显得格外冰冷。那些代表着天文数字的文件,在她看来,不过是沉重冰冷的枷锁。
她很快做出了决断:将大部分核心资产注入结构严谨的家族信托,确保未来数代人的基本生活和教育无忧,如同细水长流;另一部分更具活力的资产,则托付给国际顶尖、声誉卓著的职业经理人团队,由他们去资本市场的惊涛骇浪中搏击风浪,追求增长。
她所求的,唯二:自由,以及味蕾的盛宴。
从此,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个轻便得几乎装不下多少衣物的行囊,踏上了追寻人间至味的旅途。她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在岭南清晨喧嚣热闹的茶楼里,晶莹剔透、粉红虾仁若隐若现的虾饺是她的早课;在塞北黄昏辽阔苍凉的戈壁滩上,粗犷汉子手中滋滋作响、撒满粗粝金黄孜然的烤羊排是她的晚餐;在江南水乡蜿蜒的青石板小巷深处,那从老灶头里飘出的、甜糯入骨、带着桂花清香的糖粥香气,能抚平一切焦躁;在川渝盆地那雾气蒸腾的街边小店,一锅翻滚着红油、能灼穿灵魂、令人涕泪横流却又欲罢不能的麻辣火锅,是味蕾的极致狂欢……她像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追寻着散落在烟火人间的极致滋味。她耐心地守在灶台边,看白发苍苍的老师傅如何用巧劲揉出筋道的面团,如何用时间吊出清亮鲜美的汤头,用纸笔或手机,虔诚地记录下每一个微妙的火候变化,每一种香料精确到克的配比。她的心,在锅碗瓢盆的碰撞交响和食材在火舌舔舐下发生的奇妙嬗变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纯粹而深厚的宁静与满足。
首到……彩云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