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赚六文。”
刚还在兴奋议论的汉子们安静了一瞬,目光刷地转向那些在人群后站着,平时连头都很少抬的老婆子们。
六十个?六文钱?
一个银毫子在他们手里攥出汗都舍不得花的年月。
王阿婆枯瘦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张开,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一点微弱的光。·w-e.n·x~u\e!t¨x?t-.*c`o\m.
“俺眼睛还行,手慢点…一天四五十个…成不?”她嚅嗫着,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成。咋不成。”不知谁先吼了一嗓子,“十个一文。五十个就是五文。够买半斤盐咧。阿婆。能干。”
“俺家小孙子手快。明个儿俺带他去。不耽误割猪草。”一个妇人高声道。
“俺也去。”
“俺娘眼不太行了,手慢…慢慢糊点行不?”
“行。怎么不行。”里正的大嗓门再次压下嘈杂,“有这份心动的。能走路的。明天都跟着。县主府仁义。给咱山坳坳里点个暖窝窝。”
青牛坳彻底活了。
暮色开始拢上这个一向死寂沉沉的山沟时,不知哪户人家的妇人扯开嗓子,第一次因为高兴嚎了一嗓子不成调的山歌。
紧接着,第二家、第三家的烟囱里冒出了久违的炊烟——妇人汉子在磨快进城的镰刀柴刀当扁担使,婆婆在灯下摩挲着老手,教自家小孙子怎么把糊盒子的浆糊抹匀。
消息在姚墨派出的管事刻意催逼下,以惊人的速度扫过新昌县每一个偏僻的村落。
不到两天时间,原本清静的火柴工坊外院,被汹涌而来的人潮彻底淹没。
姚墨站在账房门口临时搬出的高凳上,看着下面攒动的人头。
汉子们压抑着兴奋的粗重呼吸,妇人小声叮嘱孩子别乱跑的言语,老婆婆紧紧攥着身边孙子孙女衣角的怯懦又热切的眼神……汇成一片嗡嗡的热浪。
“静一静。”姚墨沉厚的声音穿透嘈杂,“所有青壮。登记姓名、籍贯。排队到右边张管事处领号牌,明日一早依号牌顺序到工头处安排活计。固定工一日二十五文,月底清算。”
右边瞬间排起长龙。
“凡能糊火柴盒子者。不论男女老幼。到左边李管事处登记。说明自家能糊多少,每日午后辰时或末时,拿昨日糊好的干净盒子来此处交货。十个验看过的好盒子,当场兑一文钱。兑完即走。”
左边的人群轰地涌过去。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李管事的桌子被撞得哐当作响。登记的手因为队伍推进太快而发抖。王阿婆被挤得一个踉跄,旁边一个半大小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她在人群裹挟下到了桌前,颤巍巍报了名字村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婆子…日糊四十个…能行吗?”
“能。”李管事头也不抬,飞快地在册子上记下“青牛坳王张氏”,“下一位。”
人群外,几个闻风而来想占便宜的地痞无赖,探头探脑地混在人堆里。
眼珠子滴溜乱转,想趁机钻点空子搞些糊弄的纸盒混钱。
脚刚往前蹭了几步,忽感脖子后面一凉。
两个穿着县主府护院短打服的精壮汉子,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堵在他们身后。
那几人脸色一变,立刻像见鬼似地缩起脖子,灰溜溜地挤出人群。
县主府后门连着的那条小巷的暗影里,姚墨负手而立,对着那两个返回的护院微微点了下头。
账册上登记的固定工名字,眨眼过了一百五十大关,犹有青壮不断从更远的地方奔来。
糊盒子的名单更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十几页。
册子旁边,专门腾出的一个大空库房里,已经堆起小山般的上好糊盒用粗桑皮纸,还有熬好的半凝固状浆糊,几个杂役正在紧张地分装小桶。
招募人数,远超预期。
姚墨走下凳子,看向工坊正冒着股股白烟的巨大工棚。
远处,大批泥瓦匠和木工正围着姚墨早就圈下的那五十亩荒地打下第一排地基的木桩。
尘土飞扬。木锤砸桩的咚咚声沉闷而有力。
姚墨翻开手里的厚册子最后一页,上面是他昨夜对着库存、算盘珠子和物料预估写下的几个用朱笔圈住的关键数字:
每月三十万盒。
风从工棚那边吹来,带着硫磺和木屑的淡淡气味,吹起册子的页角。
……
晨光拨开滇省省城上空的薄雾,青石板路的湿痕被踩过无数次的脚步摩擦得微微发亮。
沉寂了大半夜的街道渐渐苏醒,人声车马声混杂起来,可这天的清早,却被一股奇特的热浪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