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声回答里,“老汉打了三十年铁!熟铁生铁、灌钢炒钢都摸过!这等刚硬锋锐,别说一下,就是十下、百下,寻常铁甲也怕是要给捅穿了!”
沈嘉岁的指尖在那冰冷的钢剑断口上微微一顿。豁然开朗!
“铁矿!”她猛地抬头,视线锐利如锥,直刺向燕回时,“要快!要用尽一切手段!把整个阎王山地下,能挖到的所有铁矿,全部挖出来,一丝也不能遗漏!”
她急促地往前踏了一步,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加速的声音,对着角落里的燕祺和其他早已惊呆的护卫下令,语速快得惊人,“传令!告诉沈盛!”
那些护卫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应命:“是!县主!”
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一堆耗费了巨大人力才初步运来的磷矿石,声音斩钉截铁:“还有遂川那边!挖出的磷石,就地搭棚,日夜不休,优先送入阎王山!”
“银钱、粮食、人手!不计代价!所有资源,向此二处矿藏倾斜!给我砸进去!”
角落里的老工匠张了张嘴,浑浊的老眼看向燕回时身后一个简陋木架上摆放的数样古怪物件,那是被冶炼出的纯铁块、加了磷石精炼后的半成品“生铁”、几块形同废渣的失败废料,还有刚才那一小堆灰白色的粉末渣滓。
他犹豫着开口:“主家……这新法虽得了神兵之锋锐无比,然铁水淬炼之中,损毁极多。比起从前的老法子煮铁出渣再灌钢,耗费的煤石、铁胚、功夫,远超数倍……”
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了那截断裂的粗铁链上,后半句话像被什么堵住了,嗫嚅着难以出口。
败家?耗损巨大?是的,跟那些法子比起来,简直是吞食金银。
但当见识到那一剑劈断粗大铁链的绝对锋锐。这“败家”二字,还能说出口吗?
沈嘉岁也看了那断链一眼,只一眼。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花!只要炼得出这钢,花多少银钱都值得!铁耗损多少,我们就采多少矿!人手不够,我立刻从遂川再调!不够就再招!再难也得给我炼出来!这是命!是我们所有人的命!”
“岁岁说的对!”燕回时重重一步踏前,“耗损大只是第一步!矿藏、燃料、流程规制、匠人手艺,一切皆需反复琢磨,熟能生巧!只要功夫下够,这炼损耗,定能降下来!但方向绝无差错!钢,就是钢!”
他举起手中那柄犹带粗糙锤痕的长剑,剑尖直指矮墙外沉寂漆黑的群山,“这便是往后劈开荆棘,撼动风云的依仗!”
石屋角落里最黑暗处,一个负责把守冶炼屋的年轻亲卫,之前目睹炼钢全程都没眨一下眼,此刻却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骤然又沉寂下来的氛围里异常清晰。
他眼神惊恐地扫过地上的断链,又看看燕回时手中那冰冷的剑锋,脑子里无法抑制地涌上最直白的念头:倘若方才,劈的不是铁链,而是颈骨……
他甚至不自觉地伸手,快速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一阵夜风从石屋没有门板的豁口灌入,摇曳的火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