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时已换上绯色官服,正在系玉带的手顿了顿。·w-e.n·x~u\e!t¨x?t-.*c`o\m.
铜镜里,他看见新娘赤着脚跳下床,从箱底翻出件灰鼠皮大氅。
“宫门风大。”沈嘉岁踮脚给他披上,指尖擦过他后颈时,两人俱是一颤。
燕回时低头系绳结,瞥见她中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掐痕——昨夜凌驰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刺着他的眼。
燕回时穿好衣裳,轻手轻脚推门而出。
前院石阶上已站着个挺拔身影,永定侯沈文渊袍角沾着露水,显然候了多时。
这一宿,他眼皮都没合过,女婿越是云淡风轻,他胸口越像压着滚烫的烙铁。
“爹,走吧。”
燕回时垂首作揖。两人踩着青石板往宫门去,晨雾里传来更夫敲梆子的余音。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朱雀大街空荡荡的。
待行至宫门前,朝臣们三五成群聚在汉白玉阶下,各个面色惶惶交头接耳。
“六殿下昨夜薨了!”
“说是东陵探子夜闯王府,满府暗卫都折进去了!”
“这还了得?西晋立朝百年,何曾出过这等骇事!”
沈文渊攥紧袖中笏板,指甲几乎掐进紫檀木里。
昨夜他亲眼见女婿剑锋染血,此刻满朝文武竟真信了这套说辞。
天子竟能为燕回时做到这般地步?
燕回时拢着朝服广袖立在风中,忽觉一道毒蛇般的视线缠上来。抬头望去,黎老太傅扶着蟠龙柱直勾勾盯着他,银须在晨风里乱颤。
郦妃的父亲,六皇子的外祖,此刻眼里烧着淬毒的恨。
“父亲!”黎家嫡长子死死拽住老者袖袍,“昨夜圣上亲命血洗王府暗卫,摆明要保此人。此刻当庭发难,岂非打皇上的脸?”
“竖子!”黎老太傅枯枝似的手指戳向燕回时鼻尖,“且等着!”说罢拂袖而去,官靴重重碾过青砖。
周遭议论声更甚。
“这燕大人与六殿下能有何过节?”
“莫不是老糊涂了?”
人群中忽有寒光一闪。程国舅捻着翡翠扳指冷笑,昨夜皇后密信里说这燕回时竟是晴妃遗子,他原当笑话。
此刻看黎家这般作态,倒信了七八分——能逼得皇上颠倒黑白,除了当年宠冠六宫的晴妃之子,还能有谁?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唱喙刺破晨雾。众臣鱼贯入殿,朱红宫门次第洞开,鎏金蟠龙椅上端坐着面色阴沉的帝王。
“启禀圣上!”兵部尚书率先出列,“东陵宵小竟敢刺杀皇子,臣请调三万铁骑陈兵边境!”
“臣附议!”九城兵马指挥使跪地叩首,“昨夜贼人如入无人之境,臣难辞其咎!”
龙案后传来玉珠相击的脆响,天子指尖正拨弄着串血珀佛珠。?如?文`网_ -更?新·最,快¢
燕回时垂眸盯着笏板上的云纹,听见头顶传来裹着冰碴子的声音:“大理寺卿。”
“臣在。”
“东陵细作潜伏京城月余,尔竟毫无察觉?”
满殿霎时死寂。燕回时撩袍跪下,青石砖寒意透过膝裤:“臣失职。”
“既知失职。”佛珠重重拍在龙案上,“传旨!大理寺卿燕回时玩忽职守,致东陵细作祸乱京城,即日起褫夺官职,罚没三年俸禄充作军饷!”
程国舅猛地抬头,正撞见天子扫过来的眼风。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得他慌忙低头——好一招弃车保帅!既全了黎家颜面,又给太子留了后路。只是......
他偷眼瞥向跪得笔直的燕回时,青年官袍上的孔雀补子映着晨曦,竟比龙椅上的蟠龙还要刺眼。
朝堂像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止不住。
“老天爷!燕大人被撸官了?”
“圣上不是最宠信燕大人吗?东陵奸细混进京城这事儿,和大理寺能扯上多大关系?”
“六殿下可是圣上亲骨肉!龙颜震怒总要有人顶罪!”
“可惜了,西晋百年难遇的少年英才就这么完蛋了!”
大臣们摇着头叹气,沈文渊却悄悄抹了把冷汗。官职丢了总比丢了性命强,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指望......
黎家几个官员脸上挂起阴冷的笑。他们黎家血脉的六皇子惨死,凶手燕回时居然只是罢官?简直荒唐!
金銮殿上,老皇帝清了清嗓子:“昨夜东陵贼子不仅夜袭六皇子府,还潜入了御书房......要不是永定侯沈文渊冒死救驾,朕这条命早就交代在东陵贼人手里了——传旨!永定侯之女沈嘉岁封为长宁县主,赐黄金百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