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烂泥扶不上墙,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该轮到钟家尝尝滋味了。”
听到“钟家”二字,饶是紫莺早有准备,呼吸也下意识地窒了一下。
她嘴唇微动,斟酌着提醒:“县主,眼下矿场已成,钱家除名,后续魏家与邓家,不知您是何打算?”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毕竟,钟家盘踞日久,根深蒂固。-三^叶¢屋` *无?错~内-容·”
沈嘉岁目光没有收回,阳光为她挺直的鼻梁镀上一道冷硬的光边。
“魏家虽是大族旁支,但还算守着那点可笑的规矩。族规约束尚在,行事便不会太出格。顶多强买强卖,吃相稍微顾及些体面罢了。大恶?他们有心未必有胆,有胆也未必有那份必要。”
“至于邓家,”
她嗤笑一声,轻摇了一下团扇,“商字压顶的低贱商户,眼里只有铜板子叮当响。克扣几文工钱,短斤少两糊弄些乡下愚民,就是他们的胆了。压榨太狠激起民变?那可不是他们做生意的路数。欺男霸女没那份权势,也惜命得紧。商户嘛,求的是细水长流,安稳发财。”
紫莺听着,心下已明:“您是要区别对待?分化两家?”
“自然。”沈嘉岁终于侧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紫莺脸上,简短有力,“打钟家,是铁板钉钉的事。至于邓家一只没什么爪牙、容易受到惊吓的耗子,用一用好过掐死。或许还能引出些别的惊喜。”
她的视线投向营帐区临时点起引路的炊烟方向,“去,叫姚墨立刻跑一趟,召新昌邓氏当家的老爷子邓茂仁,来这里见我。”
“是!”紫莺拱手,转身疾步离去。
姚墨得了令,如同一阵风,骑着快马冲下了后山。
他径直来到新昌县城东那一片密集商铺区域。
邓家商号的门脸在这里颇显气派,只是此刻门庭有些冷清。
姚墨并未下马,只在门前勒住缰绳,马打着响鼻。
他对着迎出来的邓家管事发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县主令:邓家家主,即刻随我入后山大营商议要事。”
眼神锐利地扫过管事惊疑的脸,“立刻通传,不得延误!”
邓家商号二楼的雅间里,邓茂仁正端着茶盏,一双老眼盯着窗外。
最近新昌县的风向,变得比夏日雷雨还快。
钱家倒下,连同钟家都隐隐被架上了火堆,这感觉让他这只商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脊梁骨发麻。
“啪嚓——”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将他惊得猛一哆嗦,手中的上好官窑瓷盏竟滑落在地,温热的茶水泼了一地。
老管事脸色煞白地推门冲进来时,正看到邓茂仁弯腰想去捡那些碎片,手指却抖得不像话。
“老爷!不好了!县主府的姚公子来了,就在楼下!说是县主召见您去后山大营……刻不容缓!”
邓茂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天灵盖,双腿一软,几乎是瘫倒在那张宽大的黄花梨圈椅上。
“后山大营?”他气息都乱了,“矿、矿场?叫我去那里?”
钱家男丁就在那矿场里日夜煎熬,听说鞭子抽得如同下饺子。那地方在邓茂仁心里,早已跟阎罗殿无异。
“老爷!来不及了!”管事急得快哭出来,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那姚公子就候在外面等着,催命的阎王一样。脸色难看得紧!”
邓茂仁的心彻底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躲?无处可躲。县主府的精兵早已牢牢掌控了新昌。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去把我那件深色的、半新的绸衫拿来。”他声音嘶哑,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仿佛想去抓住什么虚无的东西。
深色的绸衫上了身,却丝毫遮不住他脸上的死气。
邓茂仁被扶着上了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
轿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却隔绝不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县主召见,是福不是祸。或许是看钱家倒了,有些商路需要人接手。对,一定是如此……”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试图给自己一点安慰。
后山,矿场的喧嚣越来越近,像一堵无形的厚重墙壁压了过来。
中军大帐深藏在喧闹矿场边缘的一片林荫深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帘子掀开,一股浓郁的艾草驱虫气息混合着隐约的檀香迎面扑来,反倒让惊魂未定的邓茂仁呛了一下。
“县主……”邓茂仁几乎是被姚墨引着,腿脚发软地踉跄进来。
他一眼便看见端坐在正上方主案后的沈嘉岁。没有笑,没有任何可以揣度的表情。
她只穿着一身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