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开侧门,肥胖身躯竟灵活地翻上早已备好的蒙古马,消失在枪声大作的夜色中。
"报告师座!"满身硝烟的通讯兵踉跄跑来,"日军骑兵第四旅团突破东门!平泉守军临阵倒戈!"他递上的电报纸被鲜血浸透半边,隐约可见张学良署名急电:"...已令万福麟部星夜驰援..."
建平县西的牤牛河早已冰封,此刻却被炮火炸开纵横交错的裂缝。于学忠趴在机枪阵地里,发现准星里的关东军士兵竟穿着东北军旧制棉袄——这是九一八时沈阳兵工厂被劫的三十万套冬装之一。
!"师座小心!"王勇扑倒他的瞬间,九二式重机枪子弹将身后的军旗撕成碎片。冰面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日军九五式轻型坦克正碾过河面。于学忠夺过阵亡士兵的集束手榴弹,却发现引信已被血水冻住。
"用这个!"满脸烟灰的当地猎户老赵头滚进战壕,递上自制的火药葫芦。当坦克履带压塌前沿阵地时,于学忠点燃引线奋力掷出。轰然巨响中,坦克炮塔歪斜着陷进冰窟窿,喷溅的河水瞬间结成冰棱。
右翼突然爆发密集的捷克式机枪声,万福麟部终于突破包围圈。于学忠拄着步枪站起来,看见晨曦中幸存的士兵们正用刺刀挑开冻硬的绑腿——许多人下肢早已冻成青紫色。阵亡者保持着射击姿势被冻成冰雕,有个小战士至死还咬着拉响的手榴弹弦。
"统计伤亡。"于学忠吐出嘴里的血沫,却发现命令被炮火震聋的耳朵根本听不见。李振唐用刺刀在冻土上划出数字:五十一军减员三分之二,击毙日军大佐以下六百余人。血迹未干处,几只乌鸦已开始啄食散落的眼珠。
溃退的部队像受伤的蜈蚣蜿蜒在燕山古道。于学忠勒马回望,热河方向的天空被浓烟染成污浊的褐色。道边倒毙的难民怀中,冻僵的婴儿还保持着吮吸乳头的姿势。
"南京急电。"通讯处长递上电报时手在发抖。蒋介石亲拟的《告热河将士书》中,"浴血奋战"四字被铅笔划掉,改为"战略转进"。于学忠突然想起去年在北大营看到的同样笔迹——那纸不抵抗命令。
前方传来争吵声。几个东北军军官正用枪托砸开往关内运鸦片的大车,后面跟着汤玉麟姨太太的貂皮轿车。当士兵们发现车厢里藏的不是弹药而是烟土时,暴怒的吼声震落了松枝上的积雪。
"师座!"李振唐指着山海关方向升起的信号弹,"少帅派来的铁甲列车到了!"于学忠却注意到铁道旁新竖起的日文界碑——"满洲国西南边境"。一队日本测绘兵正在拍照,看见中国军队后非但不躲,反而嚣张地举起测量旗挥舞。
雪又下了起来。于学忠摸出怀中被血浸透的家书——那是三天前在凌源收到的。妻子写道:"三丫头昨夜问,爹爹打仗的北边,是不是埋着爷爷的骨头?"他忽然觉得热河的雪比辽东的更冷,冻得五脏六腑都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