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像在冰窖里数着融化的水滴。!7!6\k+s′./n¨e?t\奉天城连降了几场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客栈简陋的炭盆难以抵挡透骨的寒意,于学忠裹紧了羊皮袄,依旧感到冷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这寒意不仅是天气所致,更是对前路未卜的焦灼。
终于,在第七日的黄昏,张树声带着一身寒气与雪花撞开了房门,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眉毛和胡茬上都结着白霜。
“于营长!有门路了!”他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托了好几层关系,搭上了辅帅府二管家王福的小舅子!那小子是个赌鬼,手头正紧,我塞了最后两块大洋,又许了事成之后再给他弄点酒钱,他才松口!”
于学忠精神一振,霍然起身:“怎么说?”
“王福这人,是辅帅从吉林带过来的老家人,深得信任,专管府内采买和外客通传。他小舅子说,王福这人念旧,尤其看重同乡情谊!”张树声喘了口气,眼神灼灼地看着于学忠,“于营长,您不是辽南人吗?王福老家就在辽南复州!和您算半个同乡!”
同乡!这两个字在乱世他乡,有时比金银更管用!
“复州?”于学忠心中一动,一个模糊的念头迅速成形,“好!树声,你立了大功!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
“明天?”张树声一愣,“可我们拿什么去见王管家?空着手?怕是不成吧?府里规矩大着呢!”
于学忠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墙角那个他们一路携带、装着几捆劣质皮货的褡裢上,嘴角泛起一丝决然的笑意:“谁说我们空着手?我们就是‘皮货商’!把最好的那张火狐狸皮挑出来!”
次日清晨,风雪稍歇。/小·说*C-M-S^ .最.薪¨璋.結?埂?辛?筷+于学忠和张树声仔细收拾停当。于学忠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棉袍,张树声则依旧一副精干伙计的模样。那张毛色油亮、在昏暗中仿佛跳动着火焰的上等火狐狸皮,被张树声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蓝布包裹好,捧在手里。
辅帅张作相的行辕设在奉天城东,原是一座前清道台的府邸,规模虽不及大帅府宏大,但也朱门高墙,气象森严。门口一对巨大的石狮子披着厚厚的积雪,更显威猛。持枪的卫兵肃立门旁,刺刀闪着寒光,眼神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门房紧闭,只开着一扇小小的侧门。
张树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着门房里一个穿着厚棉袍、揣着手取暖的老门房,堆起谦卑的笑容:“老哥,辛苦!烦请通禀王福王管家一声,就说有辽南复州来的老乡,带了点家乡的土产,特来拜会。”
老门房抬起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打量了两人一番,目光在张树声捧着的蓝布包裹上停留了片刻,慢悠悠地开口:“王管家?忙着呢。什么老乡?可有名帖?”
“小姓张,是跑腿的伙计。我家掌柜姓于,复州于家堡人。名帖……乡下人,没预备这个。就说是故旧之后,一点心意,请王管家念在乡梓之情,拨冗一见。”张树声说着,极其自然地将一小卷用红纸包着的铜元塞进老门房袖子里——这是他们仅剩的“活动经费”了。′E~Z/小-税_徃* _芜′错\内.容!
老门房掂了掂袖中的份量,脸上松弛了些,嘟囔了一句:“等着吧。”转身慢吞吞地走进了侧门。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两人的脸上。于学忠负手而立,看似平静地望着行辕高耸的院墙和紧闭的大门,心中却翻腾不息。同乡之谊,这张牌分量几何?王福是否真如传言般念旧?这扇门,能否为他叩开一条生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凝固了一般。就在张树声感觉手脚都要冻僵,几乎要失去耐心时,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不是老门房,而是一个穿着藏青色绸面棉坎肩、约莫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人。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此人正是辅帅府二管家,王福。
王福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在张树声和他手中的包裹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于学忠的脸上。他上下打量着于学忠,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哪位是复州来的于掌柜?”王福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久居人上的沉稳。
于学忠上前一步,拱手为礼,纯正的辽南口音沉稳响起:“在下于学忠,复州于家堡人氏。冒昧打扰王管家,实因听闻管家亦是复州同乡,远在奉天,特备一点家乡微物,聊表心意。”他态度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同乡之谊,又点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