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身边几个还算镇定的新兵低吼一声,率先偏离了混乱的大队,朝着那道冲沟斜插过去。几个反应快的新兵下意识地跟着他。
马大彪正挥舞着鞭子,声嘶力竭地叫骂着驱赶乱兵,突然看到于学忠带着几个人脱离大队,跑向侧面,以为他要逃跑,顿时怒火中烧:“他娘的!军校生!你敢临阵脱逃?!老子毙了你!”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枪口对准了于学忠的背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混乱的喧嚣!
不是马大彪的枪!子弹精准地打在马大彪脚前不到一尺的冻土上,溅起一蓬泥土!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惊恐地投向枪声来源。
辕门下,吴佩孚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枪口,正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他依旧端坐马上,脸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枪不是他打的。
“马管带,”吴佩孚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枪口,该对着敌人,还是对着自己的兵?”他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马大彪,落在了已经冲到冲沟边缘的于学忠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马大彪吓得魂飞魄散,握枪的手抖得像筛糠,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师…师座…卑职…卑职以为他…”
“以为什么?”吴佩孚打断他,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身为管带,不知因势利导,只知鞭挞驱赶,致使部伍溃乱。遇敌变,不思良策,反欲射杀寻路之兵。你这管带,当得真是‘好’!”最后那个“好”字,带着无尽的讽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马大彪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座饶命!卑职无能!卑职该死!”
吴佩孚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山坡。于学忠带着那七八个新兵,已经利用冲沟的掩护,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动作虽不专业,却目标明确,速度比下面乱哄哄的大队快了近一倍!
“有点意思…”吴佩孚低声自语了一句,谁也听不清。
山坡顶上。
当于学忠第一个翻上山坡,喘着粗气,将沉重的步枪拄在地上时,辕门方向那炷粗大的线香,才刚刚燃过三分之一。他身后的几个新兵也陆续爬了上来,个个累得脸色发白,但眼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领头人的感激。
于学忠回望山下。大队新兵还在半山腰乱哄哄地挣扎,马大彪像条丧家之犬,在队伍后面徒劳地叫骂着。辕门下,吴佩孚的身影在寒风中如同一尊雕塑,看不清表情。
山坡顶上寒风更烈,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站在这里,俯瞰着混乱的校场和远处苍茫的原野,一股奇异的豪情在于学忠胸中涌动。他证明了自己选择的正确,也第一次在这位威名赫赫的统帅面前,留下了一抹身影,尽管这身影还如此渺小。
很快,后续的新兵也陆续狼狈不堪地爬了上来。马大彪是最后一个,气喘吁吁,脸色灰败,看向于学忠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后怕。
当所有人都到达坡顶时,辕门的线香,堪堪燃尽最后一缕青烟。
吴佩孚在卫队的簇拥下,策马缓缓来到山坡下。他没有上山,只是抬头望着坡顶那些惊魂未定的新兵。
“时间到。”吴佩孚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虽不成队形,狼狈不堪,但总算…都上来了。”他的目光扫过马大彪,最后落在了于学忠身上,停留了一瞬。
“今日操演,暴露诸多弊端!军官无能,兵员孱弱,号令不明,指挥失措!”吴佩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金石之音,在山坡间回荡,“如此军队,如何保境安民?!如何剿匪戡乱?!”
他猛地一勒马缰,枣红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吴佩孚在马上挺直身躯,如同出鞘的利剑,声音斩钉截铁:“自即日起,全师整肃!军官考核,能者上,庸者下!兵员操练,强度加倍!军纪军法,从严从重!再有玩忽懈怠、克扣军饷、欺凌士卒者,”他眼中寒光一闪,“军法处,就是他的归宿!”
“是!谨遵师座钧令!”山坡上下,所有官兵,无论是惊恐还是敬畏,都齐声应诺,声浪在寒风中激荡。
吴佩孚的目光再次掠过坡顶,在于学忠脸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刹那,随即调转马头:“回营!”
卫队簇拥着他,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向着大营深处而去。
山坡上,寒风呼啸。新兵们面面相觑,心有余悸。马大彪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