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的黑暗(指向刘德全的密室),却比任何直白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萧珩抚着她肩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深不见底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鞭子?又冷又黑?那个老阉狗的密室?!
沈清漪仿佛被自己无意中勾起的恐怖回忆吓坏了,本能地更紧地偎向身前这唯一能给予她庇护和温暖的源泉,纤细的手臂如同藤蔓,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和信任,轻轻环住了萧珩劲瘦的腰身。她的身体依旧在轻颤,但那依赖的姿态却无比清晰。
!“陛下…”她仰起脸,泪水终于从那双盛满水光的眼眸中滚落,沿着苍白的面颊滑下,滴落在玄色的龙袍上,洇开一点深色的痕迹。那泪水中没有矫饰,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委屈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只有在这里…在陛下身边…臣妾才觉得…觉得安心……才觉得…那噩梦真的过去了……”
这脆弱到极致、却又带着孤勇般依赖的姿态,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倾诉,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萧珩被层层冰封的心防。那酷似阿月的脸,此刻因泪水而更显凄楚,与记忆中那张永远宁静温婉的容颜产生了强烈的错位感,却也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鲜活也更加…令人心弦微动的冲击。
萧珩没有推开她。他低头,看着怀中这张泪痕斑驳、写满了脆弱与依赖的脸。少女的青涩与惊惶如此真实,那从地狱爬出后对光明的渴望与抓住他衣袍如同抓住浮木的姿态,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动容的生命力。这并非阿月那种不染尘埃的宁静,而是一种在泥泞中挣扎求生、伤痕累累却依旧倔强仰望星空的…坚韧。
一种异样的、不同于对阿月纯粹怀念的复杂情愫,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底悄然漾开涟漪。
暖阁内的烛火似乎跳跃得更加暧昧。明黄的帐幔无声垂落,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拢住了一方逐渐升温的隐秘天地。光影在帐幔上投下交叠晃动的轮廓,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交融与权力的驯服。
云收雨散。
巨大的龙榻之上,锦被凌乱。沈清漪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蜷缩在锦被之中,只露出小半张脸和散落在枕上如同海藻般的乌发。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呼吸清浅而均匀,似乎已沉沉睡去。只是那两道秀气的眉,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化不开的忧愁和疲惫。
萧珩半倚在床头,玄色的寝衣松垮地系着,露出线条冷硬的胸膛。他并未入睡,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最幽深的寒潭,沉沉地落在怀中沉睡的女子脸上。
指尖,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缓缓拂过她微蹙的眉间。那温热的、细腻的肌肤触感,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和一种…易碎的脆弱。他试图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如同拂去一件珍品瓷器上的尘埃。
然而,那微蹙的眉,却如同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青涩与坚韧的独特气质,深深印入了他的眼底。
这不是阿月。
阿月像一幅静谧的水墨画,永远温婉,永远带着淡淡的、如同月光般的疏离和宁静。
而怀中的女子,却像一团在寒夜中燃烧的、带着湿气的火焰。有惊惶,有泪水,有不堪回首的黑暗,有小心翼翼的依赖,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求生欲。她懂得利用自己的柔弱,却又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令人惊异的清醒和…心机?(比如那番关于平地深渊的论调,比如藏书阁那精准的定位)。
这种复杂和矛盾,如同最危险的漩涡,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萧珩的指尖停留在她微蹙的眉间,感受着那细微的脉搏跳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怜惜、探究、掌控欲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冷硬的心房。
他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依旧带着愁绪的侧脸。
烛火摇曳,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这一夜,承恩帐暖。
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有些种子,在无声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