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馄饨,炉上热了肉汤,用来下馄饨,当夜宵最暖胃。
见徐乾都离开了,她拿着已经上冻的馄饨,又提了鸡汤壶向皇上帐中走去。
走到门口,听到里头依旧有低语。
当下驻足想回头,等会儿再过来。
厚重门帘一挑,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个男人低头从帐中离开。
凤药看了那人一眼,只觉眼生,不像经常在皇上身边的人。不由多看两眼。
她走入帐中,将肉汤放在火上道,“皇上辛苦,用点宵夜吧。”
皇上凝神坐在案几前,桌上笔墨犹润,想是方才刚写过什么公文。
“皇上现在也不喊臣女伺候笔墨了。”
她将肉汤倒入一只小锅中,热气蒸腾中,李瑕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再看,只见到一个满面温和笑意的中年皇帝,“朕在战场上,多少次想吃这一口。”
“经过这次,朕可算知道你当年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李瑕镇定自若,自案前起身走到火炉前烤着手,似是不经意问她,“你说朕的几个儿子里,谁是真正合适成为储君的?”
“李慎不必说,朕一回宫,就要将他囚禁起来。”
“余下不过李嘉、李瑞与李仁。”
“朕费尽功夫,把皇权集中于朕一人之手,不容分散,为的就是朕要什么就得什么。”
凤药低头搅动锅中肉汤,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
面上不动声色,“历来做了皇帝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朕做了皇帝才知道什么叫皇权。”
“生、杀、予、夺!”
“皆是皇恩。”
他说得仿佛漫不经心,听在凤药耳中,字字如擂鼓。
“是。”她低声回道。
李瑕突然一笑,“看你紧张的,朕只是方才处理军务有所感悟。”
“告诉你也无妨,李慎谋反,能留他一命已是朕的宽容。他要做个弑君弑父的逆子,朕仍念着父子情分啊。”
凤药倒不惊讶李慎谋反。
惊讶得是皇上早在没出征时就有所准备。她日日跟着皇上却毫不知情。
“等平了这所有事情,朕允你参政!”
李瑕道,“你的折子与所有大臣折子可每日光明正大递上英武殿。”
凤药心潮澎湃。
她尽其一生之力,只想为女子劈开一条更宽的生路。
可是,她已经与玉郎说好,只待开春便“与君携手同游处,共赏山川岁月长”。
皇上这道旨意,打乱了她的心。
她想将女子与男子一样有入塾读书的权利写入大周律法。
她想让女子在婚姻中离开男子时,保护好属于自己的财产。
令其有主动提出离开丈夫的力量,而非只有男子可以休妻。
她想设立合适女子从事的差事,不止几个女官、女医、女师等,让女子有更多对人生的选择和掌握。
她想确定女子在家庭中的权利,对财产与男子同样有继承权
她还有许多想法,想要实现。
只靠做个内廷女官根本不够。
只靠自己也不够。
总要有人先行一步,哪怕披荆斩棘也在所不惜。
锅中的汤沸腾得快要溢出,她没有察觉,直到皇上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才惊觉馄饨已经煮过头了。
手忙脚乱盛出端给李瑕,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