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她说,哥哥,对不起。以前爹同哥哥们每每胜仗而归我都欢喜的不得了,因为只要你们打了胜仗总是会有很多的赏赐和宴庆,我以为你们是享受的,以为你们享受这些就等同于享受战争......我竟不明白......也许你们并不享受,甚至不喜欢。你们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手上沾着别人的血......”
柳听风的眼中再次浮上恻然,却不再一闪而过,而是悬在瞳孔之中久久未能散去,“接着,心儿反问我,哥哥,要怎么样才能凯旋而归?是不是即便心中百般不愿,也还是要拼尽全力制敌于死地......是不是只要这样一直埋苦藏痛的拼下去,杀下去,就可以凯旋而归了......”
柳听风突然安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的久久不语。月至星端竟也跟着一并安静了,只不过他终究没能跟着柳听风的若有所思一直沉默,忍不住开口去问,“柳兄,如何回答?”
柳听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不禁望向摇曳的烛火,“我没有回答心儿的问题。我只是告诉她,等我回家。”话罢,柳听风又苦苦的一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儿,我不想告诉她我就是要一路的杀下去。我是柳家长子,更是云朱儿女,我要成为云朱的一道墙,要边境再无侵扰,要百姓再无恐惧。这道墙要坚不可摧,牢不可破......这也是我爹的夙愿,为了云朱,我们九死不悔。只不过我与他不同的是,他教我穷寇莫追,而我现在只信赶尽杀绝。我不可以战死,我要留着命撑起柳家......我要活下去,就由不得心中愿与不愿,唯有嗜血,疯魔的杀下去。我不想让心儿听到这些血腥的字眼,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要她此后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最美好的。”
“一个人若是见过了最残忍的东西,就再不会看见最美好的。”月至星端带些嗤笑的打趣,“柳兄,你认为经过柳震平之死,你妹妹还会如你所想的那般吗?想不到,你竟也是个天真的人。”“会的。”柳听风的应声毫不犹豫,“只要我做的足够好,守住云朱百姓的安宁,守住柳家的荣光,给她信心相信爹身上发生的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只要每次她能感到一点点的欢喜......这些欢喜日积月累的加在一起,总会覆盖那些痛苦的过往直到她渐渐的全部忘掉。”
柳听风的目光坚毅,满满的希望和憧憬,“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会看着她变回最初的无忧无虑,看着她觅得良人,看着她出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幸福。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不管曾经经历了什么,我要她此后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最美好的......”
柳听风彼时坚毅又满是希望和憧憬的眼神此刻在柳昭苏的脑海中格外的清晰,清晰到就连柳昭苏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这般深刻的记着,好似曾经那个坚信一定会让柳听心所看所听皆为美好的人不是柳听风,而是他自己。正是这样“真实”的错觉让柳昭苏望着柳听心的目光渐渐地,越发深邃,而又复杂......
“柳兄......”柳昭苏下意识的唤着柳听风,眉宇间爬上一抹忧惘,“你说你只信赶尽杀绝,可你还是救了我.......如果你还活着,还会不会如最初那般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你最疼爱的妹妹,她没能忘掉痛苦的过往,反而,痛苦越积越多,从过往延续到现在......她眼中的光日后会消失,寿命也被消减......柳兄......你恨我吗?就算是恨,也没有办法......是我们一起骗了她......”
月至国 国都,吉玏城
“此番皇兄的魂魄能恢复真是辛苦巫领了!”月至遥山从孟勒汗达的口中得知了月至星端的情况,终日提着的心也终于踏实了下来,“巫领离开的这段时间,父王曾多次问起皇兄的尸身如何,我不敢告诉父王皇兄的魂魄受损,总是提心吊胆的装作往常一样。本就临深履薄,又时时心系着皇兄坐卧不安。如今,真是太好的结果!”月至遥山难掩欣喜,可又渐渐的若有所思,看着孟勒汗达面露难色,“巫领,那柳听心值得信任吗?毕竟是敌国的人,我们真的可以把皇兄的安危压在她的身上吗?”
“二殿下绝对可以信任柳听心。”孟勒汗达毫不迟疑的回答,“太子殿下之所以会受伤也都是因为柳听风的征袍受到了损坏,而柳听风的征袍之所以会受到损坏也都是源于柳听风死后柳江氏对柳听心的苛待。屈屈弱小女子,不问什么家国敌仇,唯求安稳无恙。汗达可以向二殿下保证,柳听心,是站在太子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