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明府东边一座偏僻的小院里。
一灯如豆,将屋中对坐的两人,拖出长长的影子。
二老爷看着对面的人,不急不徐泡着茶。
烫杯、置茶、洗茶、注水……
二老爷感慨:“还是你耐心好。”
对面淡淡道:“耐心不好,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点茶完毕,二老爷托起茶杯闻香,慢饮细品。
对面那人却不喝,一边续茶一边问:“黎家的官司,就这么不了了之?”
二老爷不以为意:“不然还能怎么样?叫巡按御史来断男女私会之事,本来就可笑!”
对面却蹙眉不语。
二老爷见此,关切地问:“怎么,有问题?”
“这位杨公子到底在想什么?沾上黎家姑娘,他不嫌多生事端?”
二老爷就笑:“对他来说,还真是再正常不过。长了那样一张脸,招姑娘家喜欢,谁来亲近他都不拒绝,也从来不负责。”
对方轻轻叩着紫砂壶,“圣上再宠爱裴贵妃,也不会把皇城司提点这个职位随便给人。说他真是个纨绔草包,我决计不信。”
二老爷不免怀疑:“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别忘了,他是明成公主和博陵侯带大的孩子,品性会是这样?”
“这……”二老爷想了想,“或许就是为了辅助蒋文峰来的。”
对面却摇头:“这是障眼法。他们二人来东宁,明着是蒋文峰巡察各府,暗地里,恐怕他所奉的圣命才是主因。”
“多做准备没有坏处。”他又道,“我们已经输过一次,再也输不起了。”
这句话让二老爷动容:“那,我明日就去见郡王?”
“不成!”他却断然拒绝。“上赶着就太殷勤了。我们对郡王来说,没有那么大分量。”
二老爷叹气:“只怪当年那步棋走错了,现在步步艰难。”
“错就错了,再提没什么意义,抓住现在的机会才重要。”
对面终于端起茶来,“改天换日,从龙之功,若是来得容易,怎见珍贵?”
“对了……”二老爷刚要说话,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
响起的是一把苍老的声音:“老爷,素节姑娘来找您,说出大事了,请您马上去余芳园一趟。”
二老爷立刻向对面看过去。
“去吧,”他挥挥手,神情如常,“不是要事,她不会使人传话。”
……
二老爷赶到流景堂,看到的便是哭成一团的明三夫人和童嬷嬷。
六老爷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出气多入气少。
下腹部破了个洞,流出来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一小摊血池。
而明微缩在明三夫人怀里,瑟瑟发抖,手里还握着滴血的金簪。
二老爷目光一扫:“怎么回事?”
看到二老爷,童嬷嬷“扑通”就跪了下去,面带悲愤:“二老爷,老奴求您做主!”
二老爷沉着脸:“好好说话,到底发生了何事?”
童嬷嬷拭着眼泪:“方才外边递了信进来,用的是二老爷的名义,夫人便如约前来相见。没想到,等来的是六老爷。夫人说,二老爷已经应了,日后都不许他来,便不肯从,哪知道……”
童嬷嬷哭了一声,哽咽着说:“六老爷打伤了冰心,对夫人用强。偏偏小姐来找夫人,就撞见了……”
“她刺伤了老六?”二老爷拧眉,看着六老爷腹部的伤口。
这是正面刺入的。
“不是!”童嬷嬷更悲愤了,“老奴……老奴说不出口!”
二老爷心一沉,缓缓问:“他对小七起意了?”
童嬷嬷难堪地点点头。
明三夫人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怪我,都怪我!为什么不肯顺着他!”
又抱着明微,“小七,小七你醒醒,你要不好,娘也不活了!”
二老爷伸手按了按眉心。
这回是真有点头疼了。
这个六弟有多荒唐,他是知道的。说他对自己侄女起意,二老爷毫不怀疑。
“怎么样?”他问马婆子。
马婆子是个医婆,此时已经给六老爷敷了药,伛偻着身子回答:“六老爷这伤,并不致命。”
二老爷点点头。
不死就行,这个老六,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