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帅爷同大公子降敌稳住敌兵,救解陈州百姓灭顶之灾,胡大化将军率兵突围逃跑去搬兵寻万平守将高将军,再同陇东形成犄角夹击之势,反扑过来,歼灭敌人。谁想竟然高冒天将军按兵不动,见死不救,反诬陷胡大化临阵脱逃,逼得胡大化也图自保只得反口咬是谭帅爷父子临阵降敌叛逃求生,这才令朝廷震怒。”缃绮惊愕得齿发皆寒,不想竟然父亲之死原是如此,她心里千百个坚信爹爹不会软骨投敌,但是桩桩铁证,都令她耻辱难言。人说古圣贤曾参的母亲都曾误信人言怀疑儿子杀人,慌得跳窗而逃,看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却是有的,难怪皇上会轻信了去。那心中无限愤慨都集聚在高冒天身上,只是她隐约记得那位高将军,他本不叫高冒天,是叫高矛先,不过是总是好大喜功,轻信寡诺,被人轻笑了去。但高冒天的姐姐是宫中的高婕妤,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亲信后宫,自然高冒天就鸡犬升天,几次都罚他不得,只在军中挂个虚职,如何去镇守要塞万平城,缃绮却不得而知。“他曾当众挨过谭大帅四十军棍,怀恨在心,听说当时他就留下狠话,说‘你打我的屁股,我要你的脑袋!’。我也是听死里逃生的兵卒讲。若说是谭大帅贪生怕死才投敌,此言太为不妥的。”缃绮颤抖着唇,那惨痛往事却总被挖出,令她痛心。“二公子既是知道内情,如何不对朝廷实言,还家父一个天理昭彰!”缃绮愤慨道,她周身在颤抖,仿佛那愤怒从骨髓深处点点挤出,拥塞了血液,即将炸出身体。只是一双手却冷得更甚,怕是十指连心,那寒意来自心底,却被他一双温暖的手握紧,为难道:“你莫是昏了头?这种事情不过是听来的,当事人自保唯恐不及,谁敢去惹祸上身?家父虽然是个刚烈耿直的,但也未必敢拼出身家性命去抗争。你再想想看,我们得知此事时,朝廷下旨,谭家已被抄家发配,斩的斩,流的流,总犯不上为了死人去拼出活人的性命。我卓柯虽然铭感肺腑于谭帅爷昔日的大恩,但昭雪之事,无法保存自己便是飞蛾扑火,都是空谈。姑娘说呢?”缃绮无语,看他目光诚挚,句句言语发自肺腑,令她无可辩驳,只是爹爹的冤屈,她岂能坐视不理?“眼下急得是救谭家一脉根苗,你可知高将军
也想斩草除根,前些天亲自去过问了寿奴行刑的事,责成大理寺速速办理。他还再三让高夫人旁敲侧击问咱们太夫人,你在府里可是安分?怕心里多半有几分忌惮的。”缃绮见他分析的周全,但竟是心有不甘的追问:“就求二公子成全,那高将军现在何处,还有那临危变节的胡大化又在哪里?”“胡大化,好些高冒天给他使银子在京里安置了个差使,离开军中了。高冒天嘛……”卓柯起身,欲言又止,他望了落日铺陈的一道残阳,血一样的颜色,怅然道:“看那水里的残阳如血,就想到边庭血流漂杵。‘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那不过是文人骚客附庸风雅的话,真有几个熬得那番苦。赌命,活了,就高官骏马;死了,怕就成为鸟食。本来就活得不易,何苦自寻烦恼,我劝姑娘免了这份心思吧。其中的利害关系,卓柯不便明言。”她知道也是强求不来,擦把泪惨笑道:“缃绮不问了。二公子仗义救了舍弟,缃绮粉身碎骨误以为报的。二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只是还求让缃绮能见小弟一面。”“怕风帆已南下了。”卓柯叹气道:“让他亡命天涯也是好的,活着,总是能图将来的。”隔了禅院高墙,飘来几瓣桃花,零落在油亮的青墨色石桌上,如点染的画卷一般,又如她心思的零落。小沙弥过来掺茶水,抱歉道:“方丈在佛堂为宫里来的公公解签,怕暂时无暇见公子。”卓柯手中茶盏放下,随口问道:“哪位公公?”“这便不得知晓,气派可是大呢,举手就捐了三千两银子的香火钱。”卓柯起身道:“我去前面佛堂走走,缃儿你在此歇息。”卓柯走后,天色渐渐暗淡,只几抹霞光映着天宇。虽是卓柯离去时若闲庭信步,踱着方步如去闲逛,但缃绮心里也在寻思这位宫里来解签的公公是何身份。太监不许出宫,出宫必有腰牌圣旨,捐三千两香火给感缘寺,出手不凡。心中那份牵挂令她不轻易放弃任何契机,何况她一身青衣小褂书童模样,反少去许多束缚,快步沿碎石小径走出禅房小院,向佛堂而去。寺院内桃花丁香花相继盛开,缃绮四下张望,隔了院墙,镂空的隔窗,旁边院落一个声音传来,沙哑的公鸭嗓偶尔尖利,底气十足,语调也带来张狂。起先的话她并未听清,只听到那人
后来说一句:“书生意气,少不更事,迂腐!”那声音好生的熟悉,太监……缃绮将身子向墙角那几树花里藏藏,听了那声音渐渐走近,答话的是公子卓柯,毕恭毕敬的声音,不见人便听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公公